饥饿会让人发疯,可此时没人敢发疯,因为老鹰和两名教员威风凛凛地上了一辆迷彩突击车,其中一个教员坐在驾驶位开车,另一个和老鹰并列站在车后面。
队伍开始行进,突击车紧紧地跟在后面。
老鹰手里还拿着那个大喇叭,目光凶狠地望着前面缓慢跑步的女兵们,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们。
“你们能不能快点!非要我放军犬吗?”他怒气冲冲,底气十足,“我劝你们尽早退出,何必遭这份洋罪呢?回到老部队多好啊,回去了,你们还都是尖子,还都是先进,还有事别人学习的楷模。可是在我这儿,你们就啥都不是了,就是一群菜鸟!你们干嘛非要在我这儿吃苦?你们脑袋被门夹了吗?你们知不知道,这苦,可不是你们这些女兵能受得了的!也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高音喇叭的声音传出老远,叶晚晴敢保证,就算是跑在打头的那个人,也能听得真真儿的。老鹰这手够狠的,不仅要在身体上累垮她们,还要在心理上击垮她们,让她们自动退出。
叶晚晴咬着牙,既然已经来了,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就不能轻易放弃。她回头看了一眼老鹰,只见他嘴里喊着,眼睛也没闲着,嘴角挂着嘲弄的冷笑。很清楚,谁要是敢偷奸耍滑,那就是往枪口上撞。
山路还算平坦,就是脚下石子太多,天冷一冻,硬梆梆的,就算是穿着军靴都觉得硌脚。小北风一阵比一阵紧,刮在脸上生疼。
她的枪放在背囊上面,固定得紧紧的,她用双手拽着步枪的带子,低头跟紧随前面的人,生怕落下一步。她没什么怨言,来集训营之前她就打定了主意,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坚持到底,就算练废了,死,也要死在这里。
她虽然这么想,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
“叶晚晴,我不行了,跑不动了。”唐诗诗的声音气若游丝,飘飘荡荡传入她的耳中。
“哼!新兵蛋子!”她们的前面,査欣满脸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唐诗诗,“赶紧退出!别给自己个儿丢脸!瞧你那个怂样!”
“你等着!”唐诗诗像打了鸡血似的,蹭蹭跑到査欣的前面。
蜕变成长 第六十九章 打架,多管闲事的卫生员
人的潜能真是可怕,唐诗诗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前一秒钟,她还哼哼唧唧、双腿发软,高高的个子弓得跟个大虾米似的,就差哎呀一声趴在地上了。可査欣一句话,她立刻满血复活,这可是全身负荷50斤以上啊,她抬头挺胸,昂首阔步,斗志昂扬地一步窜到了査欣的前面。
“别看你入伍早,今儿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军人!”
好几斤重的钢盔也没能让她低头,她就那么梗着脖子,一副不服输的模样大步流星地往前跑。
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唐诗诗看起来温柔甜美,其实一身倔骨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受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査欣的公然挑衅,激发了她的潜能,突破了她身体的极限。换个角度,査欣在无意之中倒是帮了她个大忙。
叶晚晴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才刚刚跑了两公里,还差八公里呢。照她这狠劲,如果一直拼命往前冲,用不了多久,非得虚脱不可,后面剩下的路,怕是完成不了了。她抬起头刚要提醒唐诗诗慢点跑,可就在这个时候,査欣那张刀子嘴又蹦出一句话,简直能把人噎死。
“吃过猪肉,看过猪跑,就是没见过猪吹牛。”査欣哈哈大笑道,“小周,你们看,这猪要是吹牛,是猪赢呢,还是牛赢?”
小周就是跟査欣一起从话务连过来的两个女兵中的一个,她切了一声,道,“牛长了角,猪长了什么?除了嘴长耳朵大,它就是被人宰的货!”
小周这话一落,査欣和另一个话务连的战友立刻狂笑起来。
叶晚晴皱了皱眉,一股火腾地冒出来。
唐诗诗正呼哧呼哧地往前跑呢,突然,她像根钉子似的站住了。
接着,她猛地一回头,双眼如电,叶晚晴仿佛看到电视里警察抓捕逃犯时浑身警惕的神情,那样子恨不得把査欣给撕了。
“你们敢再说一遍!”她嘶哑着怒吼。
査欣根本不在乎,在她的眼里,唐诗诗就是温室里的花朵,就是女兵里的花瓶,就是一个刚进部队的新兵蛋子!没吃过苦的人,她瞧不起,没受过罪的兵,她更看不上。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慢声道,“猪,就是猪!喂!你趁早退出吧,瞧你这一身肥膘,还想通过考核?你做梦吧!”
这话戳到了唐诗诗的痛处。
她的个子跟叶晚晴差不多,也算得上前凸后翘、体型匀称,唯一的缺憾是,她长了个救生圈腰围。这也不怪她,谁叫她的工作是户籍员,成天坐在窗口后面,除了上厕所哪儿都不能去。再加上平日里下了班和同事们去外面腐败一把,吃点烧烤,喝点小酒,小肚腩就这么攒下了。
只见唐诗诗嗷地一声,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不管不顾地朝査欣扑去。
査欣大刺刺地一站,迎着唐诗诗,毫不畏惧。别看她打不过张琪,但对付唐诗诗,她信心十足。她始终认为,张琪是个怪胎,是个特例,这个特训营里除了张琪,没人能打得过自己。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一下,就一下!唐诗诗躺地上了。
跟王八翻盘似的,四脚朝天仰八叉。
硕大的鼓鼓的背囊就像王八壳子,给她当了垫背,倒是没让她受一点外伤。可唐诗诗气得差点憋出内伤,她一翻身站了起来,又朝査欣扑去。
査欣拍了怕手掌,冷笑道,“就你?回家养膘去吧!”
话音刚落,叶晚晴已经站到她的面前。
“怎么?想两个一起上?来啊!新兵蛋子!”査欣蔑视地望着叶晚晴,看这细皮嫩肉的,又一个温室里养出来的废物,她觉得自己只要伸一根手指,就能将叶晚晴放倒。
叶晚晴也不跟她废话,闪电般拖起査欣的胳膊,动作快准狠,一个过肩摔,狠狠地把査欣撂到了地上。背囊上的水壶碰到绷硬的地面发出咣当一声,査欣也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她大脑一片空白,她还没看清叶晚晴怎么出手,怎么就被人放倒了?还是被一个花瓶给放倒了!她不服气。
査欣虽然是文职,但也是军校毕业,军人后代,从小身体素质就好,她仗着自己身手好,平日里没少拽,但今天,她前后被两个新兵蛋子给整了,那心情,别提多懊恼了。
可是,她心有顾忌,毕竟是军人,严明的纪律性已经刻进了骨头里,在摔到地上的瞬间,她不忘瞥了眼几十米外、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突击车上的老鹰,随即放下心来。那个老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们这里发生的情况,他正跟身旁的教员说着什么。
査欣立刻跳起来,一拳头朝叶晚晴脸上招呼,叶晚晴一低头,一脚踹向査欣的股二头肌。也就是在査欣愤怒而又惊诧地单膝跪在叶晚晴面前时,后方响起老鹰的怒喝声。
“前面那几个!你们干什么呢?”
这下,不论是跑在前面的人,还是落在她们后面的人,全都转过头来朝她们看去。
査欣倏地站起来,立正。
“报告!”
“说!”
“她鞋带开了,我帮她系鞋带!”査欣撒谎一点都不含糊,叶晚晴和唐诗诗都愣住了。査欣绝对不可能好心替她们说话,她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怕是自己吃了哑巴亏,她也能忍着。现在,她们仨就是一条船上的,要是她真的实话实说,她们全都得被淘汰。叶晚晴不得不佩服她,反应的确够机敏。
老鹰的口气明显缓和下来,“系好没有?”
“报告!系好了!”
“继续十公里越野!”
“是!”
査欣恨恨地瞪了眼叶晚晴,薄薄的嘴唇撇成一道不屑的弧度,接着傲娇地一转身,去追前面几步远的两个战友去了,留给叶晚晴和唐诗诗一个消瘦的背影。
“你俩别站着了,快跑吧。”
说话的是那个上等兵,年纪不大,一双大眼睛生动灵活。
……
与其说十公里越野是考验她们的体能,不如说是考验她们的意志。这段路对于特种兵来说是每天早上的必修课,但对于她们这些新来的女兵,就是难以跨越的门槛。
待她们饿着肚皮、连瘸带拐地回到操场时,有六个女兵已经站在军旗下。她们低垂着头,像犯了错的孩子,眼里闪着泪光。
她们没能坚持跑完,半路就折了回来,选择自动退出。
一个小时前刚领来的背囊又被码放在军旗下面,远远看去,像座孤独的小山。
她们站在军旗下庄严地立正、敬礼,然后被教员开车送回老部队。
“嘁!怂蛋!”査欣从牙缝里小声地挤出三个字。
老鹰目光锐利地扫视这列队中累得东倒西歪的女兵们,大声吼道,“她们都是聪明人!退出,是你们最好的选择!看看你们自己,还有军人的样子吗?十公里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们,训练才刚刚开始!我再问一遍,还有没有人想当聪明人?想退出的,都给我站出来!”
全场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