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叫道:“舅舅,舅舅你,你干么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找阿狸!你骗人,你根本没有从赌场回来过!我一直都在家里等你!妈妈过了头七你还是没有回来!童婆婆硬拉着我回童家的时候你也不在!童家人都欺负我!不喜欢我!我!我想回去,可他们把家里的房子都卖掉了!我根本回不去!舅舅!你好不容易来了为什么还打我?舅舅,你不是来接我回家的么?”
方子琼已经打红了眼了,他真恨!这几天,每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他都像是在黄泉边上走了一遭,加油站又人去楼空,连个耗子也找不着!原本他是不想停手的。可听童阿狸这么一说,又听见她说房子被童家人卖掉了她无家可归,方子琼就勉强收住了手。
这时,他哼着重气,扭曲着脸揉了揉自己也有些发疼的手腕,瞪着还在打抖的童阿狸,凶狠道:“你说什么房子被卖掉了?”
“妈妈过世了你也不在,童家的媳妇刘薇都被我妈撞死了,童家人还能放过我么?他们接我回来,转眼就把妈妈名下的财产都冻结了,加油站也被他们收走了。我偷偷留了一张银行卡下来。可,可里面根本没有钱!都怪你,舅舅,都怪你,你赌博,妈妈也学你!她学你,结果也欠了一屁股的债。如果不是为了帮妈妈还债,童家怎么能打着以物抵债的幌子把妈妈留给我的财产都收走,我什么都没有了!舅舅!你不替我出气还打我!”童阿狸这时已经抬起了脸,她是真的在哭,一双媚眼通红,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青紫的嘴边,叫人瞧着委屈又可怜。
童阿狸一提到刘薇,方子琼便怔了怔,他眼眼神躲闪地滑向一边,掳起袖子吐了口痰,这才眼底猩红地瞪着童阿狸问:“我去加油站要钱是不是你找去的特警?”
闻言,童阿狸缩了缩,仰着脸目光疑惑地对上方子琼阴蛰的眼神,战栗着,抽着鼻子问:“什么特警?”
见着童阿狸这幅弱善的模样,方子琼犹疑地tian了tian唇。他拧眉,心里也在嘀咕,自己这个外甥女从小有病不爱说话,胆子又小,她也确实没本事短时间内叫到什么特警。不过,童家倒真是有这个能力的,以前童家不是也断过方琼的后路么?
想着,方子琼又再次看向童阿狸那害怕得哆哆嗦嗦的惊惧模样,索性抹了把鼻子,嘴一撇,笑得有几分阿谀,心里已经打起了抢来这外甥女的抚养权,然后找童家要回财产的主意。
这么想着,方子琼就笑得越发殷勤,他还蹲下、身咧着嘴对童阿狸道:“舅舅还不是急着找你嘛!要不是你那个姐姐,我现在还找不到你呢!那还怎么救你出去?起来起来,和舅舅一起好好合计合计,我怎么才能让你离开童家那个鬼地方?”
要不是你那个姐姐??童阿狸一愣,眸光陡然转凉。原来,是童晴缘把她给卖了!
但转眼,童阿狸又怯弱地垂下了眸去,她那如羽的睫毛细微颤动,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心底却真真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方子琼暂时不会打她了,她死不了了。
刚刚,方子琼是真的在往死里打她,如果她不急中生智喊那些话骗他,也许,这还就真的是她的死期了。
这么想着,童阿狸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丝悲哀。这条巷子离大院门口不远吧?她被这样堂而皇之地掳走,被掳进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的巷子里,不可能没有人看见吧?她还喊了一声,那一声那么声嘶力竭又怎么可能没有人听到?
但,没有人在乎她,她甚至听得见巷口的脚步声,笑声,谈话声,车轮声。可几步之遥间,外头,是天堂;这里,却是地狱。
真可悲啊!偌大一个世界,没有人在乎她,就算她死了,或许短时间内也没有人会发现她。
想着,童阿狸闭上了眼,她纤长的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一种近乎无助的软弱失孤感顷刻间就如狂潮一般席卷了她的全身,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接着,童阿狸突然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怦响。随之,原本弯身要拉童阿狸起身的方子琼闷哼一声,还未挣扎就倒在了地上。又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童阿狸半抱着扶了起来,将她一拉就护在了身后。
那时,童阿狸还没来不及抬起脸来。可只凭这冷硬的气息,她就已经知道,是乔以梁来了。
第22章
只见乔以梁逆着光站在童阿狸的侧前方,一袭J装笔挺端方,沉稳英挺的身躯半挡在童阿狸身前,侧脸微垂,极其轻蔑地眸光正淡扫过已经晕过去的方子琼。
童阿狸眯着眼望住乔以梁,却终是因为逆光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觉得此刻的乔以梁异常的高大,高大得让她自心底都生出了一丝安全感。
这是第三次了!童阿狸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是他第三次帮她了。曾经有谁说过,如果一个人救过你三次,你的命就是他的了。
第三次,在失去母亲以后,他已经第三次出现在了脆弱的她面前,就像一颗大树一样为她遮风避雨。这算救过她三次了么?
不管!反正她已经想好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以后她就是他的了,因为她想成为他的。当然,首先他也要是她的,她会让他成为她的。
紧接着,乔以梁回过身来,俊容严厉得仿佛刀削斧凿般全是肃穆,他沉黑的眼盯着她,仿佛在无声问她:“你还好么?”
四目相对间,童阿狸突然觉得鼻酸,她强忍着泪摇了摇头,抬手用手背抹去了嘴角边的血。
然后,童阿狸从乔以梁的身后走上了前去。她抬脚就踢在了已经昏死过去的方子琼身上,一下还不够泄气,直踢了好几脚,觉得累了她才收手。直吸了口气,小妮子才缓缓蹲下、身去捡起那掉了一地的书塞回自己的书包里,又慢腾腾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终于缓过劲了,童阿狸这才再次抬起脸,一抬头,她就见乔以梁高大的身影像一棵笔直的树,挡住了大半光线,也替她遮挡住了外人的视线。见他这样心细,童阿狸眼瞳一敛终于红了眼,硬忍了半晌泪,才用口型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乔以梁的目光是非常沉肃的,他赶来的时候,童阿狸已经挨打了。她很聪明,没有硬斗。甚至知道跑不过就干脆不要跑,先示弱和方子琼周旋。
但当他真正走近童阿狸时,望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崩溃表情,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看着她慢慢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静下来,看着她眼底的愤怒怨恨缓缓沉淀下去,最终清澈如潭水的时候。乔以梁的目光微动,心底终于有了一丝微扯,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那个冬天里,一个瘦弱的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跪在大院门前痛哭,她说:“我家阿狸可怜!”
乔以梁几不可见地轻叹了一声,转眸,他朝身后扬了扬手,淡淡的声音清冽又低沉,从容淡稳道:“带走。”
他一声令下,一直守在外头的特种兵和两名警察就走了进来,他们完全无视方子琼脸上那些被童阿狸踢打出的伤口,给他拷上手铐后,就一把拖起他将他扔进警车里带走了。
童阿狸一走出窄巷就不禁地笑了。巷口外真是精彩,围观她挨揍的还都是些熟人,童晴缘,方舞,潘时语,江映秀,方墨,童一波,萧逸晨,她认识的,一个都没有少!
见到这阵仗,童阿狸冰冷的眸光循着他们一个个扫过去,她还在笑,仍在流血的嘴角微扬,使得那笑都生生衍出了几分妖邪来。
她嚼着笑一步步走近他们,少女的眸光很淡,高傲而又独立。当经过童晴缘身旁时,童阿狸突的顿住了步伐,她立在她身边顺着回首往窄巷那头看,只觉得童晴缘果然会挑位置,这还真是个看她挨揍的好视角!
转过脸再对上童晴缘,童阿狸的眼中一片冰棱,她揶揄的目光滑过童晴缘的脸,轻嘲道:“你真是狠啊!”
这时,她的语气轻缓悠扬,却阴毒得像一条吐着芯子的蛇。而童晴缘本来就做了亏心事,她心底哪里不恨,该死的方子琼!果然是烂泥巴扶不上墙的!才开口就把她给供出来了!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
童晴缘只觉得童阿狸那话虽然没说什么却像是扇了她的脸,她脸色微白,晓得大家都听见了方子琼方才说的话,心一狠,就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眼里含着一泡泪,瑟缩了半晌才道:“阿狸,我不知道你舅舅是这样的……他说她很想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问我你在哪里?我觉得既然是亲戚又真的关心你我才告诉他你的事情的,我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亲戚!”
第23章
“不知道?”童阿狸眼瞳一敛,斜瞥着童晴缘幽幽一笑,低头就往地上呸了一口血。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个准头。她一口血吐下去,一半落在了地上,一半就落在了童晴缘雪白的鞋面上。
他们这伙人,除了后来赶来的乔以梁,都是从童阿狸被拽进小巷开始就一直站在这里冷眼旁观的。方子琼后来说了什么,大家自然也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想着有些理亏,这时就连一向霸道护短的方舞都没有做声,她也只是叹了口气,左右无奈轻拉了童晴缘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