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秘密 [精校出版] (瑛子)

半夜时分，喝了不少酒的李扬被司机送到住处的楼下。李扬径自上楼，往单元门口越走越近，突然发现一团黑影蹲在那儿。起初没在意，走近了，听那黑影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醉酒者的呻吟声。借着路灯，竟发现黑影脑袋上垂下长长的头发，整个脸都被覆盖，李扬不由一惊，“小王！”

“嗯。”黑影回了一声。

“你在这儿干吗？”

“等你……呜呜！”王茜茜口齿不清地，竟呜呜地哭起来。

小区围墙上蔷薇花开得正浓，附近湖边的长椅上，一对情侣在花影掩映之中如胶似漆地热吻。湿热的微风将阵阵花香从四面八方传送过来，李扬不由分说，将王茜茜拉起来，看她东倒西歪的样子，连夹带抱终于将她弄上楼去。

进了门，先拖到卫生间，将她脑袋摁到水龙头前，用凉水在脸上冲了一下，然后倒了温开水，给她喝上几口，最后将她拖至床上，褪了鞋袜，拿薄薄的凉被给盖好。连李扬都觉得奇怪，这一连串的动作，竟是那么自然而然，心无杂念，如同在家里照顾女儿。随后，李扬简单冲过澡，拿了毛巾被，睡到客厅的沙发上来。

亲爱的小妹，你是一朵花，很美很香的花儿，可是我不能，因为她和女儿组成了一座花园，我对那座花园十分眷恋，如同眷恋我的生命。我不能因为一朵花，失去满园芬芳的花园，也不愿因为一朵花，去践踏她送给我的满园芬芳。这是我的自私吗？李扬在心里轻轻道，甚至在一种幻觉里，捧起她的脸，深情地吻在她娇艳的红唇上……然而幻觉转瞬即逝，眼前的现实是，他面对的是一张且忿且恨的脸，一双幽怨哀伤的眼睛。是啊，说句心里话，我也喜欢你，正因为喜欢，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不给你丝毫幻想。

第二天一早，酒醒后的王茜茜坐在沙发前，一眨不眨瞅着横在沙发上的男人。这是一个让她为之疯狂的男人，她爱他，她什么也不要，只是不想让生命中有什么遗憾，只想痛快地给一次，给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让她享受一次做女人的幸福，哪怕只有一次，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她用头发丝在他脸上轻轻划着。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王茜茜瞅着他，大笑。

他忙从沙发上坐起来，把身子坐直了，就像在办公室那样。

“你就这么睡了一晚？”她问他。

他眨眨眼睛，算是回答。

“咱俩谁傻？”她以平静的语调，再问他。

“你，”他回过神来，也笑了，“我也。”

“我不在乎，你的观念太老了，太糠了。”

“我在乎，这是我的底线。”

“什么底线？老土。”

“当我不能对她负责时，我不能让自己干不该干的事。我承认我老土，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你一个女孩子，胆子也不能太大了。一个不能给你婚姻的男人，最好不要去爱他，这样的感情只能给你带来灾难……”

“真没意思，少跟我讲大道理，我走了，这辈子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王茜茜站起来，冲着沙发踢了一脚，头发一甩一甩地走了。次日中午，几位同事送李扬到机场。早晨去公司和领导告别，李扬路过王茜茜办公室，特意往里面瞅了一眼，没看到她的身影。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李扬打发走同事，独自候机时，拿出手机，心想应该和王茜茜打声招呼。号码摁到一半又打住，改用短信方式：小王，我回去了，好好工作，多保重。

短信发出，李扬收起手机，靠在候机室的硬椅上，闭目养神。短信音响起，以为是小王的回复，拿起看时，却是一条要求往某账号汇款的诈骗短信，当即删除，略感失望。潜意识里，希望得到她的回复。十多分钟过去，回复却迟迟没来。或许，她真的不再理他了？也好，不理了，刚刚好，谁也不欠谁了。

正胡思乱想着，身边的行李被人踢了一脚，接着一个人影挨着他的身体坐下来。李扬倏地睁开眼睛，又吃了一惊，竟然是王茜茜。王茜茜嘴里正吮着冰激凌，看他睁开眼睛，将另一盒冰激凌塞到他手里，并恼恼地瞪他一眼。瞅着她一脸孩子气的表情，李扬不由笑出来。

“发个短信就溜了？”她并不看他，问。

“你想怎么样？”他也不看她，嘿嘿笑着。

“你和我讲讲她。”

“谁？”

“你孩儿妈。”

“呵呵，想听？”

“想。”

“在一个漂亮女孩面前，谈另一个漂亮女人，不是什么明智话题。”

“不讲你今天不能走。”王茜茜一把拖过他的行李包，把它置于自己可控范围内。

“一个爱流眼泪的女人，爱生气，不过生气一般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你到底爱她什么？”

“很多很多，她身上有很多值得爱的地方，多到爱不过来。”

“最爱什么？”

“最爱她善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

“还有呢？”

“最艰难的日子，是她一直陪在身边，这些年和她相依为命，已经成了习惯……她为我们这个家，作了很多牺牲和贡献。比如说，她总是晚上八点以后到超市，买打五折的有机绿叶菜，坐公交车去，再坐公交车回。如果有机菜不够多，她就只给我和孩子吃。我父母那边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开了口，她从来没有回绝过。我有几个哥们儿，都离了，一家因为男的外遇离了婚，一家因为女的外遇离了婚，另一家因为女的嫌弃房子不够大离了婚，还有一家因为女的嫌男的老是偷偷给农村父母塞钱离了婚。就我自己这种情况，搁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估计早离十八次了，可田歌这人就有点傻，她就从来没想过离婚这事，一心一意只想着把我们家的日子过好……唉，你说，我能让她对我失望吗？我要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还是人吗？”

“哼，你不信还有比她更傻的？你换我试试？”

“下辈子吧，”李扬嘿嘿一笑，“下辈子你再试，这辈子就先这样了。”

“下辈子谁知道你在哪儿呢，找都找不着了。”

“下辈子你不知道我在哪儿，找不着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哪儿就行，下辈子我变成一棵树，长在你家大门外。记着啊，下辈子你家门口如果突然长出一棵树，一定是我。”

“那我就变成一鸟，在家门口的树上做窝。”王茜茜扑哧笑了。

登机前，李扬去了一趟洗手间，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把他眼眶上那一片湿润的液体，给洗去了。





新房已经买好了。没能买在浮山前，但也脱离了浮山后。是青岛东部的一个新社区，一百六十平，暂且算一步到位。李扬和田歌一块儿选的。装修风格以田歌的审美为实施标准，李扬心甘情愿放弃这一权利，放手给她。还是那句老话，家，就要以女主人为主。女主人高兴了，愉快了，他也就高兴了，愉快了。由她操心，由着她的性子折腾去，李扬只管把薪水老老实实交出来，就万事OK，乐得清闲呢。

新房装好后，夫妻俩去看了一场电影。

电影散场时，恰巧遇到陈惜惜。陈惜惜刚从另一个放映厅出来，她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她来看电影的，是张睿。他们手绞着手，一看便知正处于亲密的恋爱状态。陈惜惜大大方方地向李扬和田歌介绍了张睿，田歌亲亲热热地和她打了招呼。

回家时走到楼梯口时，田歌突然道：“李扬，你知道我现在最想什么？”

“说，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我想重新谈一场恋爱。”

“没问题，怎个谈法？”

“还用问？当然你追我。”

“想让我怎么追？死缠烂打？滴水穿石？电闪雷鸣？”

“太老土了，来一招新鲜的。”

李扬在她面前蹲下来，“来吧，先背你上楼，回家再想新招。”

“真背啊？”

“当然是真的，来！”

“算了，别把你压坏了，都老了，不是结婚前了。”

“你体重没怎么变，怕什么？”

“我是没变，你呢？你还是当年那个年轻壮小伙呀？那时候你做谁老公还不一定呢，用不着心疼，现在不一样了。”

“当年一口气背你爬五层，现在还不能来个三层？你不能太小瞧你哥吧！也快别虚伪了，来吧，只当扛百来斤米袋子，算个啥？”

田歌趴到他背上，整个身体都赖在他后背上。宽宽的、暖暖的，很安全、很舒服，也很幸福。

月光如水的夜里，田歌和妮妮已经入睡，李扬在静悄悄的书房里，打开邮箱，一封意外的新邮件映入眼帘。

王茜茜发来的，“哥，有件事给你汇报，我下个月要结婚了。新郎是重庆分公司的销售主管，追我两年了。在所有追我的人中，他是最优秀的一个。他很爱我，我也爱上了他。当我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时，我想由衷地对你说一声感谢！感谢你在我走在看上去很美的河边，在我稀里糊涂身不由己即将滑入河水中时，及时坚决地阻拦了我，让我没有落入有毒的水中，并使我重新找回了自我，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你这样的男人，毫不夸张地说，已经是熊猫级别的了，我珍惜和熊猫的友情，直到人生的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