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着结?笨笨多大?”李扬耐着性子问。
“今年二十了,他外出打工,从外面带回一个姑娘,现在住家里呢,今年无论如何得把事给他们办了。”
“需要多少?”李扬皱起了眉头。
“你看嘛,过事需要五六万,我和你姨夫现在一万也拿不出来。”
“我考虑考虑吧。”
“那行,我等你回话。”
电话挂了。
马路边的长椅上,李扬独自坐了一会儿,多少有些沮丧。为了排解负面情绪,他快速把心情从小姨的来电里拽出来,把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绵延不绝的山峦。在青岛这个城市,在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举目远望,都会随时望到山脉的丽影。这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城市里,冬天不会太过严寒,夏天不会太过炎热,春天,又有如云如霞的樱花满城飘香。或许,这就是这个城市能够长久吸引他的地方。近处,马路两边的绿地,如整齐、漂亮而又柔软的绿毯,铺展着。远处,视线所及之处,让他再次感受青山如黛。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活了三十三年,他第一次发现,山原来可以绿成这样,可以翠成这样,那一抹翠绿之色,如一块赏心悦目的翡翠镶嵌在天际。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在旁边停下。不懂交通规则吗?停这地儿,绝对违章,违一下,让警察给贴个单子,就一百块钱没了,而且还要跑去接受处罚,再跑到银行交罚款,折腾你两个来回。然而车门一打开,李扬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一前一后两名身着警服的青年,分别从两辆车里钻出来。从“福克斯”里出来的,三十来岁;从“赛欧”里出来的,二十啷当岁。他们分别锁了车子,快步蹿向马路,训练有素地拉开距离,一前一后,站到了马路边上。警察的车子,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停的!他们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大人物到青岛来了吗?媒体没报,小道上也没听说。看样子,似乎两位都是在休息日里,被突然从家里提溜出来,执行紧急任务的。要不然,执行公务还开私家车?有钱,混得不赖,李扬想。那个年轻的,估计连媳妇都没呢,先开上车了,车虽不上档次,但怎么着也是四个轮的。那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开上“福克斯”了,估计住房问题早也解决了,绝不可能像自己这样,住在阁楼里。住阁楼的人,哪有心思和闲钱买车啊。
又有两个少妇模样的年轻女人,路过身旁,她们不约而同扭过头瞅李扬,并冲他微笑,还喊了一声“帅哥”。有一个,算得上漂亮的,那微笑竟也如朝霞一般,给了李扬一点明媚的感觉。刚刚还因为房车的问题,而稍稍沮丧的心情,顷刻间便又豁然开朗起来。上小学时就被女孩子喜爱,上大学时,主动追他,或暗暗示过好的女同学,随意扒拉扒拉,怎么着也有一打。虽然在李扬眼里多数是些歪瓜裂枣,可毕竟对方也是女人哪。周围那些男人吭哧吭哧向更高的位置攀爬,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赚钱,有一部分因素不也就是为了招女人喜欢?为了占有女人的身体,拥有女人的爱?没想到,自己都这把岁数了,不修边幅地随随便便往街头一坐,还有着挺不错的回头率。
或许,她们把他当成了搞行为艺术的疯子?毕竟,像李扬这样,悠闲地无所事事地坐在街头,东张西望地看过路的行人,至少在这一条大马路上,还找不到第二个,几乎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李扬对着那个少妇丰盈俏丽的身影瞅了两眼,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运气还不赖,没等多久,便搭上一辆公交车。
李扬又向着苏宁电器商场的方向去了。
手机里另几个未接来电和新信息,全来自于田歌。早晨出门时,她告诉他,今天约中介去看房,最好他能抽出时间一块儿去看看。他当然不能答应她。不是他不愿购买新房,不愿为妻女改善住房质量,实在是现实太无奈。这么多年,一直计划着买房,却一次次地因种种原因(更多次是因为没能凑齐首付)而没有如愿。这一次好不容易凑齐了二十万,却阴差阳错借给魏春风,而魏春风又阴差阳错出了意外。意外,这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对他来说,只是二十万元找不回来,怎么说也是身外之物,而魏春风,人已不在。这青山黛色,这绿草如茵,那样热爱生活的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李扬知道,这房子,暂时是买不成了。田歌若一定要去看,就让她去练练兵,不过是跑跑腿,和中介磨磨嘴皮子,只当锻炼罢了。真正落到实处,也只能实施缓兵之计,能拖则拖,能延则延,因为眼下根本没办法落到实处了。放在以往任何时候,李扬每在发现漏接电话尤其是漏接老婆大人的电话之时,都会及时回拨过去,一秒钟也不会怠慢。但这个中午,电话也好,短信也罢,凡田歌来的,他一律没回。他不想回复,不想和她说话,一点也不想。尤其从短信看,田歌要求他“尽快打车去一趟‘月光山色’看一套小房子”,以及“去晚了又要被人抢走了,这次再被抢了我们恐怕一辈子也买不了房子了”……房子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便会引发他胃里条件反射般的痉挛,浑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且难受不堪……大脑也立时满满的,要撑爆一样厌烦。几乎想都没想,李扬眉头紧锁,不仅不回复,还将来自于田歌的几条关于房子的短信全给狠狠地删除干净了。反正就说是没听见,就装作到现在还没听见,一切,等回家再说,找机会一定向她坦白。这时候李扬考虑的不是自己能否得到“从宽发落”,而主要是田歌的心理承受力,以及在什么时机,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说出这一残酷的事实。每次红白喜事给人出了礼金都要心疼半天,二十万,对她来说足以要命了。
或许李扬为了减轻内心的歉疚,或许因为赚了笔奖金觉得应该花点钱,尤其应该花一点在妻子身上以补偿自己的歉疚,以犒劳一直以来为这个家庭默默作出贡献的她,这个中午,李扬利用午休时间去了苏宁电器商场,决心买一份礼物送给妻子。虽然那笔奖金已如数上交给田歌,但李扬兜里有信用卡,消费上,李扬还有着充分的自主权。
第七章 有口难言
1
与李扬联系不上,当着中介小韩的面,田歌竭力把心头呼呼直蹿的火给摁了回去。不摁回去又怎样?发泄是没有途径的,拨给李扬的电话和发给李扬的短信,一一石沉大海。企图通过手机传递些信息,都成了白费感情,干脆打出租车找到李扬单位,亲手将他拉出来摁地上踩一顿?万万不可,当众撒泼的女人,注定了不会有光明前程。
找不到李扬,田歌只好向母亲求助。
这一次,五十八岁的社区儿科退休医生赵文风着实惊讶了一把。她已经习惯了女儿看房,习惯了女儿一次次乘兴而去,又因价格、地点、房屋格局等种种问题,而一次次扫兴归来;习惯了女儿在张着血盆大口、凶猛如兽的房价面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这一次,怎的一下子风卷残云、雷厉风行?
听女儿在电话里语调急切,要求她送两万元现金赶到位于××地址的××中介去谈事,赵文凤满腹狐疑地问:“你定下来了?”
田歌斩钉截铁,“定下来了。”
“真的定下来了?”
“真的定下来了。”
“百十来万的房子,这么大的事,这就定下来了?”
“妈,这么大的事,定不下来我能让你送钱来吗?”
“田歌啊,你可得掂量清楚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旦交出去,需要几十年才还得清啊,往后的日子都要为银行打工,千万不能草率行事啊。”
“妈,不是为银行打工。为房子,为咱自己的家,打多少年工也认了。”
“总之都是打工嘛,总之后面几十年挣的钱都要填给它,你不能不仔细一点啊,李扬去看过了吗?他还满意吗?他有什么看法?”
“妈,现在我请你帮我这个忙,先把钱送来,别的事就别操心了,等回家再详聊,要不然我打车回家取钱,一来一回还得扔十来块钱车费,主要是时间也来不及,我得马上赶去和房东见面,晚一会儿就给人抢跑了。”田歌有点心急火燎。
“行,行,这就给你送过去,完了咱娘俩一块儿坐车回来,钱怎么取啊?”赵文凤原是个强势的女人,在任何人面前,不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是一点点亏也不愿吃的。但母爱始终是女人的本性,强势的赵文凤在女儿面前,总会不由自主放低姿态,身不由己变得如同柔软动物一样,百依百顺。
田歌告诉母亲,卡放在哪个抽屉,抽屉钥匙又放在卧室床头哪个旮旯,取了招行的卡,就到楼下的ATM机,输密码时千万要捂严实了,别被不法分子的录像录去信息给复制了卡。赵文凤听了半截,就不需要听下去了,这些事哪里还用女儿给交代?她根本不用ATM那冷冰冰的铁疙瘩机器。自从两年前在自动提款机上取钱时记错密码被吞了卡,上银行取卡来回又折腾几趟后,她就对那种装了一肚子钱的所谓智能机器一点没有兴趣了,也根本信不过它。它今天吞了卡,明天吞了钱咋办?或是按了取钱的数,它吐的钱数不对咋办?吐多了啥也不用说,要是少吐两张咋办?上银行一趟趟折腾,又填表格又签名字,交通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折腾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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