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听筒,江屿辰与她交谈的过程中其实一直在揣测她的心理,如今他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而此时他听着她含笑的声音,带着丝得意,却又时有流露忿忿然的情绪,江屿辰浅浅勾了唇,回答道:“她不敢。”
宋流丹觉得自己这是拳拳打在棉花上,招招都被江屿辰轻而易举化解了,他这是在向她炫耀他这段感情之路有多顺利、赵纱影作为投怀送抱的一方有多通情达理温柔体贴?
一旦胡思乱想,思绪就停不下来。恰在此刻司机突然踩下刹车,宋流丹一个没留神,由于惯性的缘故整个人朝前栽去,额头磕在挡板上,她轻轻地呀了一声,揉着额头抬眸,适才发现遇到了十字路口,那司机关心她一句,宋流丹礼貌性的回答“没事”。
听筒中的江屿辰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宋流丹揉着眉头没好气的说:“怎么现在每次跟你扯上关系,我都要触霉头呢?”她摆明了是在冤枉他,可他却也没反驳,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还不忘叮嘱她,记得买点药膏抹,又说什么回家后用冰块敷一下。
她没忍住去想,若是叫赵纱影知道了江屿辰如此关心别的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笑眯眯的挂断电话后,她抬头朝后视镜里看了看,额角有些发红,微微作疼,并不算什么伤,她也就懒得去买药了。
回到家,李妈取了冰块抱在纱布里让她暗在额头上,宋流丹嫌太麻烦了,再加上她还要画设计稿,所以敷了半刻钟不到便将纱布丢掉了。
她专心致志的作图,书房门被人推开都没注意到,皮鞋上踏在地板上声声作响,她也没听进耳里,只是拿着画笔认认真真的工作。
当来人将一支药膏搁在她掌心下的纸张上,她的注意力才被吸引到,有些愕然的抬眸,居然是江屿辰,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的将药膏捡起来,他突然探出手臂,手指覆上她撞到挡板的那块皮肤,她微微觉得疼,轻轻嘶气,竟忘记了将他的手推开。
他的指腹微凉,贴在她发热的额头上,仿佛是冰火两重天,她整颗心都仿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疼么?”
她动了动唇,却仿佛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江屿辰替她将药膏擦上去,他弯着身子,两个人离得特别近,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额头上,而宋流丹不受控制的去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掩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所以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渐渐地,就连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熟悉而强烈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挥之不去,她怔忪几时,按在画纸上的手指蜷了蜷,突然惊醒似的,伸手将他推开,“我自己抹吧!”
他直起身子朝后退了一步,也没做阻拦,将药膏递给她。
宋流丹不愿意承认她的心跳加速是因为方才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她边涂着药膏边催眠自己,她一定是太久没接触过异性了,对,这一年来跟她走得近的唯独一个薛承睿,可薛承睿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曾有过过于亲昵的举动。她有些懊恼,为自己方才那刻的失魂。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又因江屿辰而失婚。不行,她应该去找个男人才对。他都有了赵纱影,她更不能落后于他,对,说不定找个男友一切的不快乐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善善呢,这小鬼头会赞同她去相亲呢?
她想得太入神,手下没轻没重的,竟然将半支药膏都挤出来,因为角度的原因,恰巧沾到她胸前的衣襟上,江屿辰没忍住笑出来,一边笑她大意,已经掏出手帕替她擦拭。她穿得是丝绸布料的睡意,胸前那颗扣子原本就松松的,被他这么一擦拭,腾地就开了,她洗过澡了所以里面是……真空的……
感觉到胸前的那只手突然停住动作,宋流丹瞪大了眼睛抬眸,只见江屿辰竟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呢,得,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心情郁闷还要被人吃豆腐。
气呼呼的转过身,背对着他立刻将扣子重新扣上,又转回身没好气的说:“还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的威胁其实一点力度都没有,因为江屿辰竟然耸了耸肩,十分诚实的告诉她,说:“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难免多看两眼。更何况……”
宋流丹露出戒备的神色,眼睛嗖嗖放着刀子,他丝毫没察觉似的,摸了摸鼻尖,笑得挺暧昧的,说:“你那儿确实胖了不少。”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宋流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他倒是挺给面子的,她捶打脚踢的,也不见躲,可是他太顺着她心意了,她又觉得没意思了,摔着身子坐回椅子上,把画纸都收了收,说:“你来找我干嘛?不怕你小情人吃醋?”
他也在她旁边坐下,含笑看着她,说:“我怎么觉得吃醋的那个像是你呢?”
她有一瞬的怔忪,眼皮跳了跳,而后收拾情绪,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反驳他道:“呵,你又不是香饽饽,真以为谁都想往你床上爬呢?我吃你的醋?别开玩笑了!”
江屿辰跟膏药似的又往她旁边凑近了,宋流丹只好从椅子上跳起来,离他远一点,她背靠着墙壁,毫不示弱的回视他,他眼睛有她无法破解的坚定,他勾着唇,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他说:“你没吃醋你干嘛刺激她?你没吃醋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没吃醋你为什么见赵纱影难过就开心?”
说着话他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来,在她缓过神之前将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待宋流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晚了,这气氛让她觉得有些许紧张,江屿辰高大的身形遮挡着灯光,仿佛是一堵墙挡在面前,试图将她圈进只属于他的世界里。
他的声音低沉,响在耳侧,“承认你还在意我,有那么难么?”
在意他?她微微失神,她怎么会在意他?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陷入无望的境地?于是残忍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回答他:“你不要自我感觉太好,赵纱影看上你那是她眼神差,爱上了一个喜欢跟前女友牵扯不清的男人,我可不像她那么没品位!你快点走,从哪来滚回哪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她的语气极为不善,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刻意掩饰。江屿辰不动弹,她终于生气了,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狠狠地一推,他竟然被推开了,狐疑的打量她,宋流丹真讨厌死他这种眼神了,仿佛要将她看透似的。
最后他还是走了,宋流丹被他弄得心烦不已,一连几天脑子里都是乱哄哄的,好在她工作时状态还算好,只是私下里李尤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还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问她:“你这没精打采的,不会是发烧了吧?”
宋流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呀。”
李尤玩着画笔,“那你就是没休息好,要不然请两天假回去好好睡一觉?”
宋流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摇摇头说:“我还好,没什么事。”
李尤绝对是个乌鸦嘴,宋流丹当天晚上就发了低烧,她吃了颗药就躺下休息,结果到第二天清晨头更加昏沉了,找了温度计来竟然烧到了三十九度,李妈照顾善善吃早餐去学校,宋流丹从床上爬起来给李尤打了电话:“帮我跟领导请个假,我去趟医院。”
李尤有点诧异:“真发烧了?”
宋流丹揉着太阳穴,“你干脆改行去算命,一定发大财!”
她到医院去输液,急诊室人特别多,等了好一会儿护士才来给她扎针。那护士大约是新手,第一次扎针时不小心扎歪了,宋流丹欲哭无泪,那护士比她还紧张,可劲儿的道歉,宋流丹忍着疼,还得安慰她:“没关系,你再重新扎一次就好了……”
事实证明,这护士再重新扎一次更……差了,宋流丹盯着软管中的回血,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换来一位资历较老的护士来替她扎针。
前前后后超过俩小时,宋流丹无聊极了,就拿出手机来玩,翻翻天涯微博什么的,微博话题吵得最热的又是赵纱影。
宋流丹这两天也没心情看八卦,所以这会儿才知道赵纱影竟然受伤住院,她在片场不小心被意外砸下来的摄影架砸到。
新闻上并没有赵纱影受伤的相片,诸如此类的消息经纪公司必然会瞒得严密。
微博上一群粉丝又是哭号又是抱团安慰的,热血粉丝甚至要组织起来去探病,宋流丹往下翻了翻微博,大家最最关心的话题自然是——赵纱影会不会破相。
那可是绝代美人,宋流丹虽然不喜欢她,可是人长得是实打实的漂亮,若是破了相,那就太可惜了。
输完液之后,宋流丹去洗手间,这里果然是聊八卦的好地方,她竟然从两个护士那里听到原来赵纱影也住在这医院。
等到那俩护士离开,宋流丹才打开隔间门走出来,拧开水喉冲洗手。她想起微博上哭天抢地想探病而不得的粉丝们,再看看自己,明明有这机会,若是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当然,她更好奇的是赵纱影的精神状态如何。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宋流丹隔着四四方方的玻璃看见赵纱影哭哭啼啼的搂着江屿辰时,才明白的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