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走远直到进了办公室,完全听不见声音了,教室里一下子沸开了锅。三人一堆两人一伙,都在为刚才的话题而议论着。
勒小东愤愤不平的自言自语道:“我爸有钱是他的事,我又没有说他,等再过几年我的钱不一定比他的少。”朝着窗外司永刚消失的方向哼了声。
“他是我们班主任,你这样当面的顶撞他,他会觉得没面子下不来台,要是往后不好好教我们怎么办?说到底,还是我们吃亏,你就别再跟他犟了。”李燕试着用温和的语气劝解。
勒小东轻‘哼’了声:“我就是看不上他,真是太能装了,还以为谁都吃他那一套啊?我就是早恋就是处对象了怎么了,看他能把我怎么地?”
这小子才多大啊,这么快就到叛逆期了啊?李燕无语的抚额,缩着脖子假装自已不存在。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吧,往后下课时间哪里都别去,一分一秒都得跟我呆在一起,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俩就是不分,谁爱告状谁告去。”
“……那做课间操的时候怎么办?”
“课间操除外。”
“那、上厕所呢?”
“上厕所也除外。我说你哪儿那么多事儿,是不是不乐意啊?你要是害怕被老师批评,那就直说,别在这里磨磨唧唧。”
李燕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用力点头:“是是,我就是怕被老师说,勒小东,我们俩还是算了吧?”
“不行,要分手也是我说了算,他算老几啊,别听他的话。”勒小东从书桌里掏出个挺长一截毛线,两头系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跟我俩玩翻绳儿。”手上利落的挽了两道,中指互相穿过掌心横线,织出交叉的网状。
李燕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接了过来。
两人这么若无其事的一阵互动,自然引来各种目光无数,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
李燕没有忘记先前答应谢苗苗的话,见她已经站在门口朝她望过来,立时把手捂在肚子:“哎哟,我要上厕所了,你跟刘刚他们玩儿吧。”也不等勒小东回答,拨拉开他就跑了出去。
这回选择的地点是花坛一角,李燕蹲在棵白杨树后面,对面是谢苗苗。两人就像是暗地接头的地下党,偷偷摸摸,四下里啥摸,确定没人了李燕才小声道:“我跟你说苗苗,勒小东说要跟你分手那你就痛快点儿最好以后都不搭理他。”
“你什么意思啊?”谢苗苗刚拔高声音就立时警觉的又压了回去,恶狠狠的道:“李燕,你要跟我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吧,劝我别再纠缠好方便你,还真好意思开口。”
“什么呀,我现在巴不得他赶快也跟我说那两个字,先前不是说了吗,勒小东就是说一不二的脾气,你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还能不清楚吗?他说处就得处,他说分那就得分,得听他的。咱们老师不也说了吗,咱们都还小,其实根本不懂什么叫谈恋爱,男女同学在一起也就是一块儿玩儿,你送我东西呀,我送你东西,你说对吧苗苗?”
谢苗苗想了下,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儿,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呢,就是想让他觉得你挺听话,这样他才会不烦你,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记起你的好。苗苗你看哈,咱们班也就属于最漂亮,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背地里老多男生都喜欢你了。我是唱歌跑调跳舞死板,哪能比得上你呀。要我说呀,勒小东他就是好(hào)玩儿,闲着没事儿拿我逗乐呢,你看着吧,过不了两天就得跟我说分手。到时候,肯定得回头找你去。你说你要是现在把他缠烦了,不就没戏了吗?”
谢苗苗眨巴眨巴大眼睛,没两秒钟就想通了,笑眯眯的道:“李燕,还好你提醒我,要不然的话我可就犯错了。”紧跟着想到了什么,露出担心的表情道:“不过,咱们班歌唱跳舞都好的还有郝文静,你说勒小东会不会喜欢她呀?”
“哦,是哈。”利用三寸不烂舌成功转移视线的李燕憨中带傻的搪塞道:“这也说不定呢,谁知道能不能,你可得当心点儿啊苗苗。”
意识到对方会是个强劲对手,谢苗苗感到了压力,愁眉苦脸的双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李燕,你说这女生喜欢男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可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李燕起身拍了拍后背的树皮屑,头顶的阳光温暖柔和,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平静而舒服。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过的很快,还来不及多享受下冬日里这难得的好天气,上课的铃声就响了。
第二节的自然是堂实践课,老师把现榨出来的蔬菜汁用两个容器装起来,分别加上白醋和肥皂,蔬菜汁变成不同颜色。于是,老师讲解了原因,是蔬菜里的绽粉遇到了醋酸和碘发生了系列变化。像是这种实践课大家都比较愿意上,不用枯燥的听课死记硬背,趣味性比较浓厚,很是受欢迎。
下了课就是作课间操的时间了,全校的学生碌续来到了大操场上等着集合列队。李燕跟田莉还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女生聚在一块儿正在说话聊天,班长张浩走过来叫她:“李燕,去办公室一趟,咱们老师找你。”
“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你快点去吧。”
张浩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李燕穿过人群的时候,很多人都投来注视的目光。这其中也包括勒小东同学,在路过身边时拽了下她:“老师找你干吗呀?”
李燕耸了下肩膀:“不知道,去看看吧。”转身又走了几步迈上台阶。
中心校的老师办公室一共有三间,每两个年级的老师一间,司永刚所在的是三、四年级组老师办公室。因为是课间操时间,老师也要站在学生队伍后面,跟着一起做操。所以,整间办公室里除了司永刚这个班主任在,就只有图画课老师黄鹤在了。
李燕走到司永刚的办公桌前站定,问道:“老师,你找我吗?”
司永刚正在批改着昨天的作业,连头都没抬道:“嗯,李燕,你来了?”直把手上的那本批完,这才停下来盖上了钢笔帽。
“李燕,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儿?”他两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俨然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
李燕摇摇头:“不知道。”
司永刚语重心长的道:“李燕,你是咱们班的副班长,一向是个听话老实的好学生。老师对你的期望也很大,可是这次的事情却让老师挺失望。”
李燕微垂着头,默声不语。
司永刚顿了两秒钟,从抽屉里拿出张名信片摊在她眼前:“这是学校收发室的人刚才送过来的,你看一下。”
盖了邮戳的名信片安静的躺在那里,李燕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昨天下午某个家伙死活要让她邮寄的那张。现在她知道司永刚要跟她说什么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沉默实在不适合说任何话。
在司永刚眼里,她的表现无疑是心虚加上忐忑,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老师本来以为这件事是勒小东他主动的,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错的。”
证据都握在人家手心里,再多的解释都是在狡辩,难道她能说这都是某个家伙的主意,她只能算是从犯,被逼无奈好吗?
显然,那样行不通。
“李燕,难道不应该跟老师说点儿什么吗?”
“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寄了。”这绝对是实话,如果事先想到会引起这样的麻烦,说什么也不干这种傻事。
司永刚道:“老师的意思你没明白,给同学寄张名信片是件好事,可是你们早恋就是大问题了。李燕,老师之前也说了,你们现在的年纪应该好好读书,等长大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谈恋爱。你看现在就把这种心思收回来,好不好?”
“好。”
本来以为会需要费很多口舌才能说服她,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司永刚怔了下,随即高兴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那就好,老师会随时注意你的表现,现在回去吧。”
李燕垂着脑袋走了出去,这时候课间操已经做完,同学们已经进到了教室,开始做眼保健操。
在她走出办公室没多久,一直低头看报纸的黄鹤抬起头道:“你们班的这个副班长一向都挺老实听话,怎么突然跟人学起早恋了呢?”
司永刚点起了香烟,用力吸了口吐出烟圈道:“这些孩子谁知道他们都怎么想的,还搞名堂寄名信片,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好似的。”
黄鹤端起杯喝了口荼水道:“要我说啊干脆把他们的家长请到学校,把这件事说一说,省得以后要是闹大了你也有责任。”
司永刚失笑的摇摇头:“黄老师,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别看他们年纪小,可都挺有自尊心,教育过了也就改了,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那可说不准,你最好别把责任揽在自已身上,能推出去就推出去。别到时候出了事人家长来找你质问就不好收场了。”怕他不重视的还拉长了语调:“你呀也别不当回事儿,现在有的学生发育的可挺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