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这件事,语文老头儿成为了所有任课老师里最不好糊弄的一个,上他的课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被他的毒舌扫到。这种认真的态度,仍然得不到这位面瘫老师的半点儿笑容,行事如故。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常规都是用来打破的。语文老师的面瘫最终还是破了一次功。而完成这一高难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燕同学。
要说这件事也是场误会,当时正上着堂文言文课《乐羊子妻》,老头儿让人翻译课文的内容,前面叫了几个学生好像都不太满意,就到了李燕这里。翻译的内容只有其中的一段,就是乐羊子妻借着手中织的布来教训他丈夫的话,大意就是妻子拿刀走到织机前说,这些布都是从蚕茧里生出来,一根一根丝一寸一寸积累,才能成丈成匹。现在割断了就会丢弃成果,荒废了时间。你每天积累学问,最后才能有所成就。如果中途回来,就同割断织帛有什么区别?
李燕前面解释的都还不错,到了最后一句,就白字先生了一把,把‘帛’(bó)字读成了(jǐn),要说读错了字其实也没什么,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弄错的时候?问题是她刚一翻译完,全班同学就都笑开了。
语文老头儿那千年不变的面瘫脸竟然也松动了,整个面部肌肉都在变化,勾起的嘴角明显是在偷笑。
李燕都被笑蒙了,想了下最后说的那句‘就同割断织帛有什么区别?’,翻译的没错啊?
夏冬初隔着过道直小声的给她提醒:“那是割继织帛不是‘自已’,又不是喉管,你想自杀啊?”
李燕顿时囧了。
自打这次‘割断自已’事件后,语文老头每次上课不知道凑巧还是故意,总能点李燕的名字起来回答问题。每次看她站起来,那嘴就直抽抽,李燕直担心他会不会中风。
再说语文一结束就中午放学了,李燕从家里吃饭回来,刚进教室就是一阵哄笑。
“哟,割断自已的人回来了。”
李燕没绷住也乐了:“行了你们,还没笑够啊?”这帮家伙可算又逮着笑料了,估计不笑够了不算完。
“我说哥,你们班怎么净出美女啊,我都想换班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打断了哄笑声。
李燕敛了表情,走到位置上坐下,翻开数学开始作课后作业。对于前座上倒坐着的外来者视若无睹。
冯宁瞪了弟弟一眼:“你都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回你自己班去,我们班同学都快回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我再待会儿。”冯波没理会他哥的劝告,丢了块儿橡皮到李燕的桌子上想引她注意:“嗨,别光顾着学习,咱们聊一会儿呗?”
李燕不想搭理他,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懂得别人的拒绝。见她没抬头,冯波拿手指头敲了敲桌面:“嗨——”
冯宁打断他的继续骚扰,低声的发出警告:“行了,冯波,别再惹事儿了,赶紧回去。”
“你松开,我跟她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冯波也有些恼了,使力挣开他的手。
冯宁被堵得一句话没有,艮着脖子跟他对视。
他这个哥当得可真是够窝囊,弟弟根本不鸟他。李燕心里暗自感慨,无奈的抬起头,手里的笔仍握着,微皱着眉冲着冯波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一听她出声,冯波立马来了精神,耍帅的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学着港台片里的桥段道:“李燕,你看我帅吗,做我马子怎么样?”
这种话也敢说,还真当自已是社会上小混混啊?李燕依旧淡漠的表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道:“没兴趣。”也用不着躲用不着藏,直截了当的拒绝看你还怎么往下接。
冯波在同年组横行惯了,大部分女生对他都是怕得要死,他以为卜姿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敢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说‘不’,想不到还有比她更大胆的。更确切的说,这应该叫做冷静。没发抖也没颤音,挺平静的语气,不恼不怒,就像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一样。
打从上次她撞他怀里,冯波就上了心,觉得这个叫李燕的女生比卜姿更能吸引他。果然,她没有让他失望,实在是太特别了。
显然,李燕低估了对方脸皮的厚度,被这样拒绝了仍然打消不了他招惹她的念头。这次干脆不问了,直接递过来两张电影票,道:“喏,这是今天晚上六点钟的电影票,我请你一起去看。下午上完三节课我就过来找你,晚自习请假不上了。”
“你认为我会去?”李燕冷笑了声,他未免也太自信了,凭什么,就凭他是个半吊子社渣吗?
在四班学生面前已经丢了一次面子的冯波,这次是发了狠了要树树威,强硬的道:“你不去也得去。”
李燕气到失笑:“那好,你就等着吧。”
冯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走出座位,以着从未有过的严厉道:“冯波,你别在我们班闹事,赶紧走,听到没有?”他觉得两人的身高体形都差不多,真要动起手来也未必就会输。
冯波这回没反抗,痛快的站了起来,错身而过时斜睨了眼他大哥,眼里不屑的目光非常明显。头也没回的冲李燕道:“下了课我就过来,你准备好。”大踏步的走出教室。
一时间偌大间教室静得连针别儿掉地上都能听见,投向李燕身上的视线隐含的意味什么样的都有。同情怜悯的、气怒愤慨的、兴灾乐祸的,甚至还有羡慕嫉妒的,真是心思各异,想法多种。
有过一次经历的卜姿直替她担心,出主意道:“要不李燕你去告诉老师吧,让她出面帮解决。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干嘛非得让这种人进来呀?”
李燕点点头:“我知道,等老师来了就跟她说。”这种时候当然是请老师出面最好,倒不是她解决不了,主要还是怕麻烦。这凌水镇黑道白道就没有她爸不认识的,他冯波在学校里横,可真到社会上这点儿能耐还真就不好使。
当然,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真这么做。毕竟他们现在都是学生,让社会力量介入总是不太合适,最好还是在学校里自行解决。
冯宁直跟她说不好意思,再三保证不会任由弟弟胡来,让她放心。
下午三节课一节体育两节自习,过得很快。
生命的轨迹发生了变化,一些事也跟上一辈子有所区别,李燕无法事先得知,却也不会手足无措失了冷静。
冯波就算是蛮横,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把她带走,这样造成的后果影响绝对是巨大了,就算是二中的校长也无法承担得起。抛除这一点,再有就是冯波他之所以会重新回到校园,那就意味着他想继续读书,不可能真的为了这种事就放弃。之所以说出那些话完全是面子问题,想保持自已威风的形象,单从轻易就放弃继续纠缠卜姿这件事情上就可见端睨。
这么一分析就不难猜出对方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根本不用太担心。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思想,所以在冯波找来时她没有感到半点害怕。
“怎么样李燕,咱们走吧?”
“冯波同学,你走过来些,我有话跟你说。”李燕在他过来之前就已经寻摸好了地点。
学校的杂务室门前走的人少,避免了其他同学听到内容的可能性,又能被远远的看见,算是成全他的面子。她自已又能保证安全性,紧临门洞拐角就是各年组老师的办公室,扬声高喊里面的老师肯定能听见,就算他想用强也得被阻止。
冯波不疑有他跟了过去,兴味盎然的道:“怎么,你想跟我说什么?”到底还是知道怕了,不无得意的暗忖。
李燕站定身形转过身面对着他,道:“冯波同学,我也不想跟你过多废话,只想告诉你我是不会去的。之所以把你叫到这儿来就是不想闹得太僵,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切,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个?”冯波歪了下嘴,不以为意的道:“那我就是想让你去,你能怎么地?”说着上前就要抓她胳膊。
李燕粉脸陡得冷若冰霜,厉声道:“冯波,别以为你谁都可以欺负,你最好还是听我的劝告。如果你就是想被学校开除,那我也不反对,只要我扯开嗓子一喊,你的学生生涯就算完了。别以为我这是在威胁你,我绝对有这个能力,听不听全在你。”
冯波实实被狠狠震了下,完全想不到会在一个女生身上感受到如此的气势,直觉告诉自已,眼前这个女生真的不是自已可以招惹的。可是又不能自打嘴巴说算就算,那脸色白一阵青一阵,一变再变,足见思想斗争的激烈。
活了几十年当然懂得察颜观色,一看就知道他被说动了,李燕稍缓和了语气道:“冯波,你看我们虽然不是同班同学,却都是校友,你哥还跟我同桌,彼此愉快相处多好,何必弄得这么僵?我想你也不愿意家里大费周张的让你进校,就这么被退学对吧?”
冯波被说中心事一样闷声不语,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横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