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脱下外套,将袖口挽了上去,慢腾腾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坐在沙发上,眯着眼问安易:“有什么事吗?”
安易在他面前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不敢有丝毫地放松,见叶墨敛眉看似不悦,他只能耐着性子又回答了一遍:“我想见见遥遥。”
叶墨点点头,却又没了下文,只盯着他看,看得他心头发毛,才反问道:“我正想问你呢,遥遥在哪?”
安易错愕,他以为叶之遥想要躲着自己,就一定会回家。可现在看叶墨的神情,也并不像是在说笑,叶之遥真没回来?那……她会去哪里?既然叶墨都不知道,那么肯定没在叶之远和沈家那边,可除了这几个地方,她还能去哪里?
叶墨前段时间听叶之远说叶之遥陪着柳依去了江浙一带玩儿,还特意嘱咐了如果有人找上门来一定要瞒着叶之遥的行踪。这个“有人”是安易无疑,可看他心急火燎、面色灰败的模样,他也有了点怀疑。据他所掌握的消息来看,两人明明已经和好了,怎么突然又……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
“对不起,打扰了。”既然这里找不到叶之遥的踪迹,安易只好起身离开。
叶墨并没有作多挽留,稳坐在沙发上没动,只在安易打开门将要走出去时,淡淡地开口:“任何情况下,我尊重的都会是我女儿的选择。因为她是我一辈子捧在手上呵护长大的明珠,我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这是我的态度。”
安易知道叶墨这是在警告自己,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伤了他的掌上明珠,那么他就没有资格站在他面前说任何的硬气话。
安易突然有点懂了当初刚和叶之遥在一时她说的那句话——如果我爸知道我还没满二十岁就和你在一起了,那他肯定会气得将你狠狠地揍一顿。当时,他以为只是因为家长对孩子早恋的反对,所以在听了叶之遥这么说后,只是一笑置之。到现在,才明白,哪是因为早恋,而是自己千疼万宠的宝贝女儿,他怎么能乐意看着另一个男人轻易地入驻她的生命然后喜怒痴嗔都只与那人相关,怎么会舍得?
叶墨说完这句话看安易站在原地愣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耐心地等着,只听得他低沉地道了声谢,就推门离开了。
这一声谢,叶墨知道,自己当受得!天知道他刚才忍得全身的青筋都暴起了,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挥拳向他。
沈嘉佳在楼上听见关门的声音,才从卧室里走出来,问叶墨:“你告诉他了?”
“没有。”叶墨笑了笑,伸手拥住妻子,“叶之遥这次离开这里,不会那么简单的,下次叶之远回来了,你问问他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问?”沈嘉佳拧眉,“合着在家里就我一个人做恶人呢?”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们?”叶墨挑眉,在妻子的肩头揉了两下,“只是让你去试试水而已,叶之远稍微有点破绽,我们还能看不出来的话,那这二十多年就是白费心了。”
“明天周末,他回来吃饭的时候问问吧。”沈嘉佳点头,但是又不可避免地担心起另外一个来,“你说遥遥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柳依才结婚没多久,去哪儿玩不得顾然陪着么?现在顾然在g市呆着,遥遥和柳依高高兴兴地出去玩,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
“青林最近有个大工程,顾然走不开很正常,可柳依也不是那种不管别人只顾自己玩的。更何况,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叶之远那儿我还能不知道么,无非就是串好词了对付我们。这事你把顾惜拉来,有她捣乱,准让你儿子乱了阵脚,而且,这事还不能让顾然知道了,那小子比谁都精,他一搅合,这事又没戏了。”
沈嘉佳点头应下,靠在叶墨怀里直叹气:“大的小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叶墨温和地一笑:“当初我们两个不也是?年轻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一并扛下,但其实背后仍然需要父母撑着。”
叶之遥不知道安易找自己快要找疯了,每天在富乐山那边过得挺悠闲的。
柳依前段时间在外地出差,顾然干脆让她借着这事谎口称和叶之遥去了外地。现在她回来了,叶之遥还是得躲着,柳依利索地跑回单位请了几天假,剩下的就交给了顾然,她只顾在这几天陪着叶之遥就好。
叶之遥的肚子看着比前几个月又大了一点,可不知道是心思过重还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完全不像是其他孕妇那样长得圆滚滚的。除了大肚子,她仍然是细胳膊细腿的,就连柳依有时见她楼上楼下地扶着楼梯走都害怕她那双细腿能不能撑得住。
顾惜也是每周都往这里跑,甚至还学了几个菜,就想着法子做了给叶之遥补充营养。叶之远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了自己医院的医生护士过来替她检查。一大群完全将她当作国宝对待,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毕竟这是他们中间怀有下一代的第一个,无论如何,大家还是很期待的。
叶之遥怀了孩子,像是换了个性子似的,爱笑却不爱说话了,柳依本是恬静的性子,现在为了逗她开心,卯足了劲地说着趣事,倒是越来越像从前的她了。
有时候,私下里摸着小腹,叶之遥也会轻轻地一笑,语气温柔地对着宝宝说话。
“宝宝,你看舅舅和这么多的叔叔阿姨都在等着你出世,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好好的。等到你来到这世上,妈妈一定会将你照顾得好好的,妈妈一心就只照顾你好不好?”
她一直固执地不去提“爸爸”两个字,她害怕孩子听到了反应太大,她知道宝宝在妈妈肚子里时,其实对父亲的声音是很渴望的。可是她怕在孩子知道爸爸存在时会失望,她宁愿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个爸爸,也不愿意他知道爸爸其实是不喜欢他不希望他来到这世上的。
安易现在什么样子,过得怎样,她都无暇去顾及,她只想好好地养胎,等到宝宝出世。所以,她每天都逼着自己吃下一大桌子菜,她虽然面上不露,但是面对自己并不太丰盈的体态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宝宝营养跟不上。宝宝也很乖,从不闹她,有时候半夜睡觉抽筋,身边没人陪着,她不敢坐起来,躺在那里摸着肚子,不一会儿缓过来了才慢慢靠起来,每当这时肚子里的宝宝就会踢一脚,然后又安安心心地睡过去,仿佛是在安慰妈妈。
到后期,大家都不敢大意,顾惜在这边住下,叶之远也请了人过来帮忙照顾,半年多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溜走了。
安易快把g市翻个遍了,还是找不到叶之遥,她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叶家没有她的踪迹,沈家也没有,他甚至跑到叶之远楼下去守株待兔,可整整一个月下来都一无所获。叶之远一口咬定她去了外省,可是他借用了向伟胜的势力去查也查不到叶之遥去了哪儿。
简洁见他人消瘦得特别厉害,有心劝导两句,也被他不软不硬地抵了回去。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说得再多,其中什么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更何况,简洁心里也清楚,安易现在不愿意别人再提起叶之遥了,不知道是想自己独自舔伤,还是真正走出来了,他又回到了起初那个他们看好的安易,沉默,冰冷……
他每天按时去天源,每天默默地听着向哲的嗤笑,每天一个人回到叶之遥以前那套公寓,他闭口不提叶之遥,好多人都以为他遭了这次就该放下了。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她。就算结婚了,又怎么样?祝福她?那全是一些狗屁话!他放不了,他也放不开!
六个月,接近两百天,每一个日升月落,他闭上眼全是她,睁开眼又是一室冷清。他本来以为,她那么决然地离开,留给他那么沉的孤独和想念,他应该是恨的。可是,想要恨也很难,如果真的恨了,那么又何必在意呢?正因为恨不起来,也就放不下爱了。
上次怀疑第二批产品的胶囊壳有问题,向伟胜也看管得很严,基本就没怎么管他和叶之遥的事了。在最初的问了几句之后,也就没有再多理会了,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天源那边。安易每天上班八小时,剩余的时候几乎发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找叶之遥。
向哲知道了之后,那股优越感又萌生出来了,有事没事就爱去他面前晃荡,再时不时地刺他两句。安易没多理她,日复一日上班、找人。即便是向哲笑他是痴心妄想,即便向哲说叶之遥再不会回来,即便向哲说叶之遥是跟着其他男人走了,他也只是微微一怔,然后依然找了其他关系其他途径去找。
顾然将g市这边瞒得太好,叶家和沈家那边早就起了疑,只查到叶之遥并没有离开g市,却也没了下一步线索。叶墨将叶之远召回来,沈老爷子也赶了过来,他死咬着牙不肯说,气得叶墨当场就要拿家法。还是顾惜见叶之远真挨了两棍子,这才吓得招了。
沈嘉佳听了顾惜的话,坐在那里,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
“顾惜,你给你二哥说说,让遥遥回来吧。她那么小,怀着个孩子,一个人住在那里,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