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秦殊然)

　　“真的？”
　　“真的！”坚定地，不容否决地说完以后，骆依紧紧地闭住眼睛，脸上有温热的气息，可是她怎么也不敢睁开眼睛。
　　那时她看见他的照片时，总觉得和她印象中的他并不一样。记忆中的他讨厌极了，可访谈里的他，有理想有抱负，仿佛是大好青年一样。
　　骆依总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傅彦一样，又或者，她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从IG里看到的，从网上搜索到的，从杂志里看到的，都不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傅彦，完美得不可思议。
　　她偷偷地睁开眼，却发觉得他靠得越来越近了，吓得她立即闭上了眼。傅彦只觉得好笑，果然还带着些孩子心性。她也就二十余岁，明明是个孩子。
　　他抿着唇趁着她闭眼的时候，偷偷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骆依心头一怔，不知道该不该睁开眼睛，羞涩窘迫的情绪涌上心头，反倒让她把睛睛闭得越来越紧。傅彦看着她那小表情，低低地笑了笑，就着阅读灯，看了好一会儿。
　　骆依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傅彦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曾经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长开了以后竟然能够像一朵玫瑰一样漂亮。
　　“小依？”他喃喃地叫了她一声，并没有回应，也不像故意装睡。
　　傅彦向空乘要了毯子，细心地替她盖上。又偷偷地在她脸上亲了下，偷亲这事似乎会上瘾似的，连傅彦自己都觉得奇怪。
　　窗外的夜色如潮，渐渐退去以后，天色明亮了起来。
　　骆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自己身上盖着毯子，而身侧的傅彦合着眼，脸色并不好。心头微微一动，嘴角上扬起来，望着傅彦的目光也温和了起来。这样一个一心关心她的傅彦，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傅彦只属于她。
　　可她心里突然“咯”了一下，这幸福原本不该属于她。
　　到了希思罗机场，骆依原本打算直接去JC家，于是打了电话过去，佣人接了电话，告诉她JC已经睡下了。
　　“做你的上司挺幸福的。”
　　“如果上司和蔼可亲，下属当然会关心她。”骆依顿了顿说，“其实我一直对自己的设计不大有信心，JC不但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老师。”
　　其实骆依不怎么想让傅彦住进她家，虽然这间小公寓真正的主人是谢薇。
　　一路上傅彦千保证万保证，“我绝对不会做什么。”
　　骆依想起很久前有个网友怎么说来着？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她侧过头看了眼傅彦，又看了眼车外的树，还是有些摇摆不定。
　　傅彦立即说：“你忍心我住在酒店里，过着孤苦无依的凄凉日子吗？”
　　“……好像你订酒店一直订的是五星的。”
　　“再好的酒店都没有家温暖。”
　　“可是，就我们俩的话……”骆依还是有些尴尬，原本她一直觉得他会住酒店，怎么也想不到他想住进她的小公寓里。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面兽心的人吗？”
　　骆依想要点头，傅彦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看了看她，她只好摇了摇头，然后就听见他说：“我真要想做什么，前两天在家里的时候不就已经……”
　　好像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Chapter 08（4）

　　04
　　骆依一个人住的公寓并不大，只有两间房，一间被骆依用作了杂物房，现在傅彦来了，她只好去整理杂物房。
　　“不用整理了。”傅彦看着里面堆着一堆东西，“我睡客厅就好了。”
　　“你确定你要睡客厅？”在她印象中，傅彦虽说没有什么骄奢气，可也应该会睡不习惯客厅沙发。
　　“呵，我还住过地下室呢，客厅有什么不可以。”
　　“啊？”他的很多事骆依都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他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她并不了解，“你住过地下室？”
　　坐在沙发上的傅彦，双腿交叠，嘴角微勾，“不像吗？”
　　骆依望着他，“你应该不会委屈自己吧？”
　　“你还真了解我。不过那时候没有钱，也只能将就了。”
　　骆依一讶，“怎么会呢？傅伯伯他……”她说的时候眼角余光刻意望着他，果然在提及傅雄的时候，傅彦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十一岁的时候就离开谢薇跟着傅雄在国外生活，每次回家时，她总觉得他似乎过得很好。
　　“你过得很不好，是吗？”
　　傅彦用眼角扫过她的脸，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心里把所有悲惨的桥段都往我身上想了一遍？”
　　“……”说实话，骆依心里确实默默把电影那些后妈虐待孩子的事，父亲虐待孩子的事，都往他身上套……
　　“我没那么悲惨。”傅彦的声音有些闷，但骆依确实能够感觉到他并不高兴。谢薇从不提及傅雄，骆依对傅雄的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傅彦跟着傅彦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你爸爸对你不好？”她很好奇傅彦的生活，很多事她都一无所知。
　　傅彦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这么想知道？”
　　“你爱说不说。”骆依撇撇嘴，就听见傅彦无奈地说，“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嗯？”傅彦这个人，有时候还是傲娇的，怎么可能轻易认错，除非这件事真的错的是他。
　　骆依很犹豫，可是还是问出了口，“什么事？”
　　傅彦转过头，想要避开这个话题，骆依却说：“我想知道……”
　　他转过头朝她微微笑了下，“我爸再婚以后生了个女儿叫汀汀，因为出生前我……”傅彦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看着骆依，转而又说，“她是个早产儿，先天失明。”
　　“就是你那个时候，你知道你自己有问题？”
　　傅彦点了点头，“我爸因为这件事，很恨我，所以我就一个人搬了出去。”
　　傅雄那时候正在火头上，肯定会断了傅彦的资金，傅彦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那，你那时是不是过得很……”
　　“我住了一个多月的地下室，在餐厅打工，赚的第一个月工资，加上借了邵成一笔钱，然后股市小赚了一笔，最后租了一套公寓。”
　　“你？”
　　“怎么 ，觉得不可能？”
　　骆依立即摇了摇头，谢薇提及傅彦在某些方面的天赋时总是滔滔不绝，骆依还以为谢薇夸口，“然后，你就一直一个人住？”
　　傅彦点了点头，“我却看过几次汀汀，她是个很可孩的孩子，可惜……”
　　“这不全是你的错。”看着傅彦满怀愧疚，“也许是别的原因，你不要太自责。或许可以看得好呢？可能她现在已经看得见了呢。”
　　“她从出生开始就在等眼角膜，但很多人即使死了也不会愿意捐出眼角膜，所以她等了很久……”傅彦想起傅汀汀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可是她所拥有的一对乌黑的眸子却永远不会有光时，他难过极了。
　　“傅彦，你不要这样……”这样难过的傅彦，也是她所没有见过的。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又好像她已经一点点走进了他的世界。
　　“我没有很难过，也许有一天，我会替她找到合适的眼角膜吧。”傅彦勾了勾嘴角，又看了看时间说，“累吗？”
　　骆依点了点头，飞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累，可还没等她说什么的时候，她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傅彦会心一笑，骆依却尴尬极了，“我……我其实……”
　　“饿就饿了，我也饿了。”傅彦看着她带着倦意的脸，“我去给你做吃的，你累的话，先休息一下。”
　　“你做吃的？”骆依有些惊讶，认识傅彦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做吃的。他IG上有时确实会晒一些美食，但骆依一直觉得那是餐厅里的……
　　傅彦笑了起来，“怎么，我不像会做吗？”
　　骆依点了点头，傅彦摸摸她的头说：“我不止会做，还做得不错呢。”
　　傅彦翻了翻骆依的冰箱，又扫了一遍厨房，最后只能无奈地对她说：“你这里除了方便面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整整两大箱方便面，傅彦还真怀疑她一个人的时候就靠方便面度日。
　　“那是因为我要回国，所以……”骆依见他毫不相信的模样，只能解释，“我总不能一直吃方便面吧，我能自己做，只是……”
　　傅彦笑了下说：“别亏待自己，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住这里。”
　　“我不是好好地住了这么久吗！”
　　“好好？”傅彦看着她瘦瘦小小的模样，心底无比感慨。他在回国前也一直一个人过，即使回国以后，谢薇忙于工作，之于他而言，一直也是一个人。
　　最终，傅彦只能煮了两碗方便面，“明天我就把你的面给扔了！”
　　“你不能这样啊！”这是她大半个月的口粮啊！
　　“我给你做饭吃！”
　　“你又不长住……”骆依一边吃着面，一边说。
　　“你想我长住？”傅彦眼睛一亮，侧头望着骆依，骆依“噎”了一下，咳了好几声后才说，“你的公司呢，还有谢阿姨……”
　　“公司总部可以设在这里，我妈也可以住这里来。”
　　骆依看看他，没回答，抱着面转到另一面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