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渐暖的午后 (旎旎果子)

　　“你们，谁还敢过来？谁还要过来！”肖扬怒吼了一句，随后握紧手杖，转身，毅然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肖扬！”吴雄又一次叫住了他，并冲上来，紧紧地握住肖扬的双肩，摇晃他，“肖扬！你醒一醒，你听我说，马雪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去哪里见她呢！我拜托你！不要再闹了，再这样下去，你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肖扬全身一震，立在原地，好久都无法动弹。
　　他的心脏？他的心脏，和马雪的死比起来，算得了什么？马雪已经死了，她都已经死了！那么他还需要在乎他的心脏吗？
　　肖扬木然地望着前方，轻轻叹了口气，“吴雄，是我的朋友，就放我走吧。”
　　“可是肖扬……”
　　肖扬又摇摇头，“不见她最后一面……我会死不瞑目的……”
　　“肖扬！！”吴雄的眼圈红了，他拼命地摇晃着肖扬的身体，“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不该说这样的话的！马雪的死，是个意外！只是个意外！你要撑下去！你不能就这样倒下啊！”
　　肖扬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意外！
　　不！那不是意外！那是诅咒！那是属于他肖扬的诅咒！所以，该死的人，是他，是他肖扬才对！
　　“不要……不要再管我了，吴雄……”肖扬气喘了起来，他一边费力地呼吸，一边仍试图撇开吴雄的掌握，“你……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陪马雪吧……咳咳咳……”他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上身也很快就卷成了一团，整个人扑到了地上去。
　　“快！快扶病人上床去！”医生喊道，于是费叔、吴雄、还有护士们全都集体冲上来，一起将肖扬扶上了床。
　　门外的陈单，虽使尽全身解数，却依旧没能突破那两座大山，到最后，甚至还被那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地架起来，远远地丢在了走廊尽头。
　　陈单怒不可遏，跳起身就冲那两人的背影大嚷了起来：“你们神气！你们神气个屁啊！不就是保镖吗？不就是看门狗吗？不就是仗着身上有二两力气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让我见！我偏要见！我偏要见！！！”骂了一通，陈单的心里还是好不甘心！可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急得在原地转来转去，突然，她一拍脑袋：“费叔！我可以叫费叔帮我开门呀！”想到这儿，她立即奔去寻找医院的公用电话，给费叔打了过去。
　　电话通了，陈单急急忙忙地叫起来：“费叔！费叔吗？我是陈单！我要见肖扬，可是门口有两个可恶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费叔，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我开开门——”谁知，费叔却冷冷地拒绝了她，“我不能开门，少爷现在还不能见客！”“不能见客？为什么啊！！”难道，肖扬的病真的这么严重吗？陈单的心揪了起来。“因为医生不允许啊！”费叔像是在责怪她似的生气地回了一句。“可是——”陈单刚一可是，费叔就把电话给挂了！陈单气得七窃生烟，“什么嘛！有钱人生个病都这么了不起！不见就不见喽！你以为我真的想见你哦你个臭瞎子大白痴！！”骂完了，气也发泄光了，陈单却突然更加地失落了起来。
　　见不到肖扬，也就没法儿知道他现在到底成了怎样一副鬼样子……居然连见客都不行了……难道，他会死吗？他会跟着马雪一起去了吗……
　　肖扬在医生的紧急处理下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被戴上了氧气罩帮助呼吸，一团团白雾，急促地升腾在透明的面罩里面，肖扬的脸色，苍白如纸。
　　一名护士准备带吴雄去包扎一下他手背上的伤，于是吴雄就跟她一起离开了病房。
　　门开之际，吴雄见到了陈单。小小的女孩，缩在长椅中，神情寥落。他默默地打量着她，猜测着她，揣度着她。然后他对护士说过一会儿他再去找她，然后，他转过身，朝陈单走过去。
　　“嗨！”他故作惊奇地向她打招呼，“怎么是你？真的是你！我们又见面了！！”谁知，他的满腔热血，却遭受了冷遇，陈单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便一脸漠然地低下头去，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吴雄愣了一下，“咦？你不认识我了？这怎么可能！”他一屁股坐到了陈单的身边，“我们之前见过面的啊，你被人打到头，还是我救的你——”
　　“我记得——”陈单懒洋洋地打断他，“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罢了，大叔！”
　　“心情不好？你怎么啦？又被人袭击了？又丢钱了？还是——”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大叔！”陈单没好气地说。
　　吴雄笑了，“我只是想逗逗你嘛，好了，不开玩笑，说真的，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我——”陈单刚想说，却又摇摇头，“没什么了。”
　　“没什么？什么叫没什么呢？你不要这么吊人胃口好不好？我可是真的很关心你呢！”
　　“关心我？”陈单抬起头，一脸迷茫地问，“为什么要关心我？”
　　“因为我——”吴雄话说一半，却又顿住了，他深深地凝视着陈单，仿佛想一眼看穿她似的，他对这个女孩，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想了解她，想掌握她，也想……“因为，因为你就是一个这么惹人担心的小孩啊！”
　　惹人担心？说的是我吗？陈单越发茫然了起来，“不……”她呢喃地摇摇头，“惹人担心的，才不是我，不是我……”她说着，又将视线移向了肖扬的病房门，到底，肖扬现在怎么样了呢？到底，他已经心碎成什么样了呢……到底，他身边有没有人可以安慰得了他呢……
　　吴雄望着陈单，望着她的视线、怔怔地停留在肖扬的病房门上，他的眉头，渐渐地拧紧了。
　　他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伤因此被牵扯到，令他轻吟出声。
　　“怎么了大叔？”陈单回头，一眼就瞥见了吴雄手上的伤，她轻呼起来，“大叔，你手怎么了？”
　　她在关心我？！吴雄的心提了起来，“不，不要紧的，只是破了点皮……”他笑笑的、故作轻松地说。“可是，还在流血呢……”陈单皱着眉，喃喃着，握起了吴雄的手，“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别感染了才好！”她略显急切地说。
　　吴雄怔怔地望着陈单，他犹豫着，烦恼着，最终才试探地问出口：“那么，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陈单愣住了。
　　“陪你去？”
　　“是啊，陪我去！”吴雄的语气热烈了起来。
　　陈单摇摇头，“不，我不要。”
　　“不要？为什么？”
　　“为什么？”陈单瞪大双眼，一脸奇怪地看着吴雄，“哪有什么为什么？”她略带愠意地说，“因为我还有事要忙啊，没时间陪你去！”
　　“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吴雄生气似地问，陈单越发奇道：“我为什么不能有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吃闲饭的？混日子的？”“不，不是啦，”吴雄吐了口气，然后定定地望着陈单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知道，很想了解你……”
　　陈单吓了一跳，她困惑地望着吴雄，不明白他何以说出以上那些话来，可是，她忽然又不忍心起来，面对这位曾经救过她的温柔可亲的大叔，面对他的关心，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冷冰冰地拒绝，“好吧，大叔，我告诉你，我今天来，是为了要看一个病人。”“病人？是谁？”吴雄问。于是陈单默默地抬起了手，指向了肖扬的病房，“他就住在那里面，可是，因为他病得很严重，所以医生说他还不能见客。”吴雄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问陈单，“那你为什么还要等在这里呢？明知他还不能见客，为什么不先走，等明天再来看他呢？”
　　陈单愣住了。
　　吴雄紧跟着又问，“你看起来，很担心他的样子嘛，你和那个病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陈单又吓了一跳，“我、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呢？陈单又开始茫然了起来。她和肖扬的关系？是朋友？是主仆？不，她和肖扬之间，什么关系都算不上。可是，此时此刻，弥漫在她心上的这份担忧与痛楚，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丫头！你别瞒我！你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男朋友？陈单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她站起身，拼命地摇起手来，“我才没有男朋友呢！不不不！我是说，肖扬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一说完，陈单就转过身，没命似的逃走了。坐在原位的吴雄，则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对着陈单远去的背影，慢慢地冷笑了起来。
　　晚上，肖扬醒了，他刚一睁开眼睛，费叔就朝他靠了过来，“少爷，少爷你终于醒了，有什么需要的吗？”
　　肖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轻哼了一声：“……水……”于是费叔立刻答应道：“好，我这就去倒来。”
　　等费叔一离开，肖扬就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用力闭上了眼睛。
　　最终，他还是没能离开这里！
　　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了悲剧！他是个废物！不是吗？他不但连身边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连想去见她最后一面都办不到！这样的他，还活着干什么呢！他早该去死的！在第一次拒绝了马雪，害她伤心，害她流泪的那一刻起，他就该去死的，而中午的那枚碎片，也不该划向吴雄！而是划向自己！划向自己的脉膊或咽喉！一想到吴雄，肖扬睁开了眼睛，“费叔！费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