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班车来的时候,亦绾把他送上了车,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家明却突然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
等到车子开动的时候,亦绾才把手心里的那个东西摊开来,是一张他从自家的电话薄里撕下来的那张白纸,上面有他留下的手机号码,是家明自己的,因为家明家的电话一应都会经过事无巨细的阮大夫人的过滤,所以家明才出此下策。不过手机有时候还是能逃过事业繁重的阮夫人的火眼金睛的。
亦绾继续看着那些白纸黑字,阿拉伯数字旁边还有家明写的字,流利飞扬,干净秀润,“亦绾,记得打电话给我,如果电话不方便的话,那就写信给我,地址是:xxxxxx”末了,还在纸张的末端画了一只乌龟还有一个大大的猪头,旁边还画了一个圈圈。
原来那天在河滩上画个圈圈诅咒他的图案被这个家伙看见了,亦绾觉得又好气又好气。
他把纸张不是夹在自己最心爱的笔记本里,而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用白色胶状的透明胶糊粘在上面,她想牢牢地刻在那里,第十七页,有关她生日的数字,像是一种宿命,冥冥之中,无需刻意追求,却已割舍不下。
家明走后的第三天,就到了开学报名的日子。八月三十号,几乎所有的中小学生都在这一天报名,妹妹的阑尾炎手术术后伤口的愈合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好是这一天出院。
亦绾帮妹妹把床单和被子重新洗了一遍,晾在门前两棵树之间的晾衣绳上,明媚的阳光里,洗衣粉的青柠与西柚馨软的气味,淡淡地散发出来。然而,在清风里,亦绾似乎也嗅到了那独特的泡沫里的茉莉香味。
亦绾微笑着接过爸爸手里的包袱,那里有住在城里的亲戚去医院探望妹妹时送的补品和药膳。亦绾也半扶着亦萱迈入家门槛,她看得出妹妹确实瘦了不少,她忽然有些心疼得替妹妹挽好那滑落鬓畔的一绺碎发。
妈妈一到家就在厨房里将早上才从菜市场买的一条黑鱼捣鼓干净了,然后放在吊子里熬起来。亦绾看电视上说,黑鱼对术后伤口的愈合是最有效的。亦萱的嘴却挑得很,这个不爱吃,那个不爱吃,况且伤口时不时地发作疼痛难忍,她就哭着嚷着除了要吃棒棒糖,什么也不肯吃,这几天在医院里,妈妈也是心力交瘁,为那几千元的医药费,也为亦萱的伤口担心。
家里这几年田地里的收成都不尽人意,况且还要供姐妹两个吃穿,学费,或是学校里各种名目的辅导或是课外资料费用,生活上是很拮据的,前年萧爸爸还突然犯了急性肾衰竭,幸亏抢救及时,不过家里的积蓄几乎都掏空了,好多次都是入不敷出。
亦绾看着老妈瘦得眼睛都陷到眼眶里和头上多出来的几茎银色白发,心里一阵泛酸,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突然转过身子,用手背擦干眼泪,然后重新换成一张笑脸,面对着母亲,声音却是有些沙哑的滞涩,“妈,您去歇着吧,亦萱有我照顾呢,等会鱼汤好了,我吹吹喂给她喝。”
妈妈边在砧板上切些葱花,边温和地说,“你这孩子,你弄我怎么能放心,要是弄烫了怎么办?对了,亦绾,今天是你开学报名的日子吧,那个你和你班主任说一说,学费可不可以暂时缓一缓,你爸现在手头上有点紧。”
其实,亦绾好几次开学都和班主任徐老师这样说过,她看着徐老师有些为难的表情,和班上同学起哄给她取的那个‘缴费困难户’的时候,心里就一阵发凉,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条件不好,老师好几次家访,都明里暗里地旁敲侧击地提到学费的事情,说学校也很为难,上面教育局也催得紧。
亦绾好几次都把头都快低到水泥地缝里去了,可这次她不想让妈妈伤心,所以还是咬了咬牙说,“妈,你放心,我去说说,学校应该会通融通融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声音在颤抖哽咽的前一秒戛然而止。
亦绾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跨进学校的大门,保安依然是长年不变的严肃的神态,这给亦绾的心里似乎更压了一块石头,连喘息都困难。
当拽着书包带子,一步一挪地挨到班级门前的时候,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刷了蓝漆的木板上嵌了几个鲜红的大字:初二(1)班。亦绾想,自己已然是个初二的学生了,时间流逝的真是飞快,如白驹过隙般。
当身边有前来报道的同学跟亦绾打招呼的时候,她还傻愣愣地楞在门口不肯移动步子,但经过一番心里挣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混在了班上的报名的同学的中间。
同桌柳菲菲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夹杂在人群里把头都快低到衣衫里的萧亦绾。她喊了一声‘亦绾’,然后就朝亦绾这边的方向招招手。
亦绾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柳菲菲是城里的姑娘,初一下学期才转到亦绾的班级读书,父母亲因为感情不合去年就离婚了。柳菲菲是被法庭判给了她的父亲,可她那个不成器的老爸只爱吃喝嫖赌,根本就照顾不到还在长身体的小菲菲。乡下的姥姥看着心疼,就亲自接过来抚养。但柳菲菲的家境还算不错,还有点良心的父亲每个月都会给菲菲寄来不斐的生活费,在小乡村里,柳菲菲过得还算是优渥的小公主般的生活。
亦绾本想答应一声,却突然又重新把头低下去,嘟囔了几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看我出丑的时候就来了。”
柳菲菲以为亦绾没有看见自己,就拽着自己的粉红的书包带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蹦到亦绾的跟前,然后在亦绾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怎么了,大小姐,才过完一个暑假,就不认识你同桌我了。”
亦绾也笑着拍了她一下,忠肝义胆地说道,“哪能啊,小公主暑假过得怎么样?我瞧着是越来越漂亮了!”
柳菲菲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小女生,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尤其是好看的双眼皮,看着特聪慧温柔的感觉,高挺的鼻梁下搭配着一张小巧玲珑嘴唇,就像川端康成在《雪国》里描述的那个驹子:宛若美极了的水蛭环节。
柳菲菲的声音也很甜美,上个学期学校的文艺汇演就是由她做的主持人。
柳菲菲看着亦绾,眉眼都笑开了,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亦绾的耳边小声的说,“别提暑假了,我这暑假作业还是我城里的表哥熬夜给我赶的呢,我是一个字都没动,徐老师待会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月经失调呢?”
亦绾的班级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暑假作业没做完的报名延迟,直到做完为止。亦绾在学习上还是挺积极的,暑假作业才发下来的七天里,她就一鼓作气地全做完了。
亦绾听了柳菲菲的话后,也小声地附在她耳畔说道,“只要字迹差不太多,老师应该看不出来吧!”
然后两个人都心怀鬼胎地相视一笑,好歹两个人是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这点默契是有的。虽然曾经为三八线,你坐里面,她坐外面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吵过嘴,但以两人的个性很快又就好成了一个头。这让那些爱八卦的同学,没少泄过气,都说这两人若是一男一女,准适合做床头吵架床尾合模范夫妻。
班上报名的人都走了差不多了,最后就只剩下萧亦绾和柳菲菲。萧亦绾自然是条件反射般地站在了柳菲菲的身后,等她先报名。柳菲菲也非常大方利落地拿出暑假作业接受徐老师的检查。
徐老师才翻几页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满意的笑容,可越到后来越不对劲,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最后竟然勃然一怒地把柳菲菲的作业本往课桌上地一拍,怒斥道,“柳菲菲,你说,这到底是不是你写的?前后字迹相差这么多,你别以为你才来了一个学期,就可以这样糊弄你的班主任,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柳菲菲也有一丝惊讶,因为表哥完全是模仿自己的字迹来写的啊,所以她也没在意,表哥写完了,她就揣在自己的书包里没来得及检查,当她自己翻开老师扔在课桌上的作业本的时候,这才发现,前几页确实是很像自己的字迹,可越到后来,表哥就不知不觉间写成了自己的笔风。表哥是学过书法的,字体骨力遒劲,飞扬跳脱,非常漂亮。而自己写的字就像鬼画符似的,看来瞒天过海这一招已经东窗事发了。
柳菲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着徐老师的面就承认了。亦绾也没想到柳菲菲会承认的这样爽快,如果死不承认的话,徐老师也并不会拿她怎么样,无非就是在同学面前树立一些威风而已。况且自己的学生连暑假作业的一个字都不写完全由别人代笔,那传到别的老师耳朵里,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亦绾知道这个老处女徐老师才没那么傻呢!
既然柳菲菲自己都这么说了,徐老师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吧,她顿了顿神,然后无奈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下午请你的家长过来,我想和他们谈谈。”
柳菲菲却毫不避讳地说,“他们离婚了,您是想找我爸谈呢,还是找我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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