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然笑笑,答道:“也可以这么说。”
听到孜然并不狡辩,如此坦白,也知她对自己没有芥蒂,这才说道:“寨中兄弟虽为草寇,但本性都不坏,周蛮爹妈被地主恶霸欺压致死,他从小孤苦无依,靠着左邻右舍的施舍,吃着大家饭才长大成人,然后终于娶了同村的一个姑娘,也算是慢慢过上好日子,生活也总归有了些盼头,可不想刚成亲才三天,那些狗娘养的地主恶霸又找上门来,二话没说,当着周蛮的面就将他媳妇给……”说到此,栾国强也说不下去,只听他对着地却是“呸”了一声,怒道:“狗娘养的!”
“他媳妇自觉对不住周蛮,也没脸再见人,于是投河自尽了!”眼中满是无奈,而且闪着仇恨的光芒,说话间手握成拳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响起“咚”地一声。
“大哥,后来是你为周蛮报了仇么?”孜然问道。
“那日我带着寨内的兄弟又出去营生,恰好到了张员外家,冲入院中,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被大绑在木桩上,被打得遍体鳞伤,已经气息奄奄,我们将他救了下来,他虽说得不清不楚,但三两句之后我们也猜到个大概,于是押着那张员外跪到他面前,然后递给他一把刀,周蛮虽然体虚无力,但当即抓起那把刀,一刀就捅入张员外的肚中,杀了张员外,他便大哭出声,直喊着采凤的名字,说:‘阿蛮哥给你报仇了’”
逼上梁山,落草为寇,若是生活有一点点希望,一个好好的庄稼汉怎么舍得走上一条人人唾骂的不归路?在这乱世之中,在这人吃人的社会,哪怕仅仅在这大寨之中,恐怕各人身后,都有一段让人心寒又心酸的往事。孜然想到他们沦为草寇必定事出有因,然而当活生生的事例就这样摆在眼前时,却仍然是那样的锥心刺骨。
怪不得昨日栾国强拿枪指着周蛮,周蛮对他也满是敬畏和感激,在自己最孱弱无能的时候,替自己报了涛天大仇,没有什么比得上这样的恩情了,在周蛮看来,今后他的命便是栾国强的,而栾国强便是他的再生父母!
“人身都是肉长的,哪个天生便是强盗?我看寨里的兄弟,不是奸邪恶徒,只是世道凄凉,坏人作威作福,好人多灾多难,”孜然心下触动,幽幽说道。
当下倒过一杯水酒,举起来,郑重说道:“大哥疾恶如仇,带领一帮兄弟除恶扬善,孜然心下也好生佩服大哥,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孜然拿起茶壶,又为两人的复倒满茶水,道:“大哥说昨晚我受了委屈,大哥又何尝没有受到委屈,这一杯再敬大哥,感谢大哥为小妹考虑得周到!”
“哦?这话从何而来,我倒要好好听听,”栾国强端起杯子,却不急喝。
两人此时都是心照不宣,哪里需要她把话说得明白,孜然只是淡淡笑过,说道:“若不是大哥心甘情愿唱了白脸,我又怎么有机会唱得了红脸呢?寨内众兄弟昨晚均懊恼大哥做事太过草率轻佻,且冷酷无情,”说着孜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是正经地道了一句:“大哥昨晚受的委屈,并不比孜然少呐!”
栾国强听她此言,心中甚感欣慰,道:“看来你这义妹认得值,也不妄大哥做了一次恶人!”
孜然想了想却又笑了起来,对着栾国强打趣道:“大哥和众兄弟情同手足,我可不相信大哥会为了我这个黄毛丫头杀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栾国强看了看孜然,也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道:“确实很为难啊!”
“那要是孜然真的不分好歹,就巴望着看大哥杀了周蛮以解心头之气,当下没有出言制止,大哥还真要把周蛮兄弟一枪毙了?”孜然不依不饶,仍然笑侃道。
栾国强听她这一问,也哈哈笑了起来,面色微有惭愧,道:“哪能真杀?索性不过这当家的半点威信都没有了,将枪一丢,怒道:‘兄弟情深,还是舍不得杀你!’”
听过,孜然也哈哈笑了起来。
孜然想了想,不再灿笑,站起身来,对着栾国强说道:“与大哥如此有情有义的英雄相识,实属三生有幸,虽和大哥有兄妹之名,但今日才是真正敬仰大哥,小妹有个不情之请,想和大哥三拜九叩,结为异姓兄妹!”
“义妹小小年纪,即有不凡气度,大哥能认识义妹,也是三生有幸!”
说罢间,两人跪立于门外。
“黄天厚土在此为证”
“我栾国强”
“我林孜然”
“在此结为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
说罢两人以茶代酒,敬天,敬地,接着又是痛饮一番。
两人正要摔破瓷碗也盟誓词,忽听屋内有声音“呲——呲——”作响,孜然往里一瞧,只见炼炉中有青烟上冒,眉头一皱,大道:“不好!”
☆、120第一百一十九章 中计
“大哥,火药要炸了!”孜然面上紧绷,大叫道。
栾国强反应迅速,听到孜然大叫,也知道出了危险,拉住孜然就向外奔去,只听到身后屋内轻微的“呯、呯”两声响,两人纵身一跃,跳入门前的湖泊之中。
接着“轰”一声巨响,呆在水里的两人也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力自房屋方向袭来,被水冲击很长一段距离,再无声响,两人实在憋不住气后,这才游上水面。
往那房屋处一瞧,哪里还有小木房的影子,全然一个大坑,方圆十米外的大树也都不见踪影,只剩些断壁残埂和烧得乌黑的碳黑。
孜然身体算不得结实,有些溺水,幸亏有栾国强拽住她,两人终于游到了岸边。
“那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威力?”栾国强将孜然拖上岸,自己也喘着粗气,软坐在旁边,凝视着前方一片焦土,急切地问道。
孜然此时也在思量,自己并未作任何改进,为何那火药竟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半晌,终于明白:“大哥,我知道了,把火药装在密闭器具里,能有更大的威力!”
栾国强听后,大笑起来:“以后有这个家伙就万无一失了!”
栾国强想到什么,眉梢一挑,冷哼一声,自言自语的道:“那帮匪盗敢来挑衅我火烽寨,叫他们有来无回!”
前几日听寨内兄弟抱怨说山下又来了一路人马,有枪有子弹,和山寨抢地盘,栾国强带着众兄弟和他们交手过几次,虽说不算惨败,但也没有占到上风,令已经占据此地好几年的寨内兄弟好生憋闷。
此时听栾国强提起,孜然好奇,问道:“那究竟是些什么人?外面来的?按理说对本地不算熟悉,怎么和他们拼打仍落于下风呢?”
栾国强听她一问,也皱着眉头,道:“这点我也想不通,前日一事我也纳闷,林子里有条隐蔽的小道可以潜进他们的驻地,我和兄弟们准备攻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反中了他们的埋伏,一来是他们怎会知道我们要偷袭,二来他们竟也知道那条小道。”
“大哥就没有查过他们的底细?”孜然见栾国强拧了眉头,提醒道,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说来那伙人也奇怪,即不叫什么帮,也不是什么寨,竟叫共.产党!”栾国强若有所思,“我听起名字别扭,还不如那国民党中听!”
“共.产党?”孜然复述了一遍,面带疑惑。
“管他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敢惹上我火烽寨,吃不了兜着走!”栾国强又看了看眼面的黑色大坑,面露得意之色。
正说着,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渐近,众汉越过小径,看到栾国强和孜然全身尽湿地坐在湖边,立马加快步子跑上前来,再看到小屋已经灰飞烟灭,一脸的惊讶。
“大哥,没事吧?兄弟们在寨内听到这边轰响,怕是这边出事了!”二当家栾国明问道。
“没事,以后咱们就有威力很强的火药了,”栾国强也不过多解释,只说了这一句,众人听罢都非常高兴,雀跃起来。
“大哥,你和孜然妹子好像受了些伤,咱们先回寨里去打理下,”栾国明看到大哥和孜然手上额上有些划痕,于是说道。
然后大家便搀着两人走下山来。
“当家的,从南边来辆军需车,就这两日到!”刚到大寨后门,卢四跑上前来,喘着粗气说道。见他满头是汗,必定是刚刚从山下探听消息回来。
“消息准确?”
“准确!”卢四硬硬的点下头,坚定地答道。
“来得正好!”栾国强大喝一声,又转头问孜然道:“妹子,你那火药这两天可以造出一批么?”
孜然眼珠一转,计算了下工序和用量,答道:“可以!”
栾国强豪爽地拍了拍孜然的肩,委以重托:“那就有劳妹子了!”
辛苦两天,孜然终于制成了像模像样的炸药,虽然威力不及那日偶然,歪打正着爆炸时的威力大,但用几个绑在一起,相信要让一列火车停下来,还是可以的。
吃过午饭,栾国强便召集了寨内几十号兄弟,跃上马风一般地就冲出去了。据他们自己嚷嚷着,要去做一桩大买卖,看着众人异常兴奋,孜然也觉得此次行动非同一般,与寨内驻守的几个兄弟一样,也颇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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