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城个人光环的笼罩下,丁默远过了太多暗无天日的日子,虽然和沐华领证结婚的是他,可是一直沉浸在高大上偶像剧里的丁太太,根本没有想过要调台去看他这个柴米油盐屋漏逢雨的纪实频道。
因此丁先生不幸的成为坊间传闻中有史以来最守身如玉和充满传奇悲情se彩的董事长,么有之一。
“丁董,这是您今天的行程安排。”
“恩,好,放下吧。”
v董秘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董事长今天看上去似乎心情非常不错,虽仍旧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却只不过在装腔作势、端架子而已。
好可耐……转头而去的v董秘在心里发花痴的偷笑,就在这时,一个凉飕飕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来:
“等一等,你把张副董事长请过来。”
“是,董事长。”
张黎接到了vivian在skype上的通知,小心翼翼地步入丁默远的办公室,丁默远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俯视是人生最绝佳的角度,芸芸众生皆纳入眼底,渺小可怜至极。可这并非人类可以永久享用的感觉,一旦力有所不及,便如红楼梦上所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到那时,或许会跌得更深更惨,死无葬身之地。
“董事长早,不知您有什么吩咐?”张黎的用词和语调还是和原来做副总时一样的谦卑,一时间甚至让人忘了他已是一人之下的身份。
“张黎,你和余宏私交不错吧?”
“丁董,我们都在骏山工作多年,有些互动罢了。”
丁默远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张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惟余宏马首是瞻。而今刚上位这么急于撇清关系,看来是真的换主了。
“你当上副董有多少时间了?”
“不多不多,才几天而已。”张黎不自觉的抓耳挠腮,试图揣测丁默远的语意。
“是不是很想保住现在的位置?”
“呵呵呵……”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张黎只有装傻卖乖的份了。
“所以才和我太太走那么近?”
“不、不、不……丁董,您误会了,我和董事长夫人之间只是聊公事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张黎这才听明白,原来是丁默远觉察到他们之间的交易,兴师问罪来了。
“张黎,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但前提是别让我不开心,否则你的担心就会变成现实。”
张黎背后刷地冒出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我太太都和你说了什么?”
“董事长夫人说她能帮我保住现在的位置,只要将来她要求什么我照办即可。”
“具体的,你已帮她做了什么?”
“哦,她只是让我安排和余夫人见了一面,并叮嘱我必须不在现场,因此谈话的内容我并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
丁默远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在静默中,张黎尴尬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只得问:“丁董,请问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就出去了?”
丁默远慢慢点了点头,从办公室出来,走进电梯才挺直了腰板的张黎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是狼狈为奸还是狐假虎威,这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选择题!
张黎一离开,丁默远就拨通了内线电话:“vivian,替我安排好车,我要出去一趟。”
“丁董,十点的……”
“我知道,回来再说。”
好不容易从大大小小的事务中安排出的最佳行程又生了变故,v董秘哀叹一声,又不能忙里偷闲了。
第34章
丁默远迈过余家大四合院高高的门槛,绕过女儿墙时,余宏正像旧式八旗子弟似的一手捧着个鸟笼子一手捧着个小茶壶在院里来回溜达。院里养了很多宠物,光是丁默远所见就有两只猫、三只狗、一水缸的金鱼和顺着墙脚边慢慢爬行的巴西龟,斑斓的色彩,满眼的热闹。
“啊呀,董事长来了,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我好让内人有所准备!”余宏一见丁默远,立刻将鸟笼和茶壶交到佣人手里,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肉挤成了一团。
丁默远清浅的一笑:“不用客气,余先生为沐家效力多年,如今被迫赋闲,于情于理我也该来探望。”
余宏大笑起来:“请进请进,您瞧,人果然是不能偷懒的,越闲越懒。这几日没去公司,天天在家中摘花养鸟,逗猫遛狗,到颇有些乐不思蜀了。”
“余先生不必在意,遭遇的不过是家事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舆论一阵风的过来过去也很平常,谁说余先生东山再起,不是指日可待?”
“丁董的仗义,老夫心领了。”
丁默远在余宏的引领下进了里间的书房。
余宏的书房陈设不多,却是古意盎然,桌案头呈有笔墨纸砚,十锦格子上放有一双玉瓶,几个古董瓷器和象牙雕件,还有张旧式金丝楠木床专为夜宿而准备。如果不是床上随意搁着的笔记本电脑,丁默远都快怀疑自己已经穿越了。
“这么寒酸简朴的书房让丁董事长见笑了,不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余宏哈哈一笑,在人类所有的修辞语法中,他最善于运用的就是反语。
“哪里,哪里,这更加说明余先生的品味高雅,绝非俗流。”
“董事长谬赞了。”
“哈哈,余先生可是骏山的老人了,一直深得沐山董事长器重,不必过于自谦。”丁默远话锋一转,扯到了正题上。
余宏不是傻子,他像卖弄长生不老术的茅山道士般长吁短叹道:“唉,老了老了,哪里比得了丁副董年轻有为,骏山的将来定是光明远大,前程似锦;我嘛,既老服老,干脆趁这个机会颐养天年倒也不错。”
“据说——我太太之前找过您的两任太太?”丁默远懒得再兜圈子,索性直截了当。
余宏含糊道:“您别见怪,女人嘛,看事对人的方法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再说,都是些陈年旧事啦,如今斯人已去,好坏与否,皆已成空,不提也罢。”
“话虽如此,不过,有一件事您可能尚且不知情。”
“哦,什么事?”
“我太太也找过张黎。”
余宏总是在必要时精明得像只老狐狸,在关键时凶狠得像头豺狼,虽未目露凶光,可稍稍加重的语气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董事长的意思是:张黎对您心怀异心?”
“我只是这么一说,您也只当随耳一听吧。”
“我知道了。”余宏冷笑道,“自古以来走狗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场离场。”
丁默远一进家门,不觉微微一怔。只见沐华一袭白裙,发髻上别了浅色的发卡,淡妆素裹梨花一般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里,雪白的波斯猫安静的匍匐在她的脚边。
画面不错,轻柔如梦,飘然出尘,但不知为什么,却让丁默远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在干什么?”
“沐夕和他的同学一起参加森林公园的烟火晚会,他要我陪他去,所以我把爱丽丝也带上了。猫不会害怕烟火吧?”沐华摸了摸爱丽丝,提起裙边转了一圈,笑道:“好久没这么穿了,真的好不习惯啊。”
“安城最喜欢你淡淡的样子,你却偏偏要把妆画得浓浓的。”顾岚在一旁嗔怪道。
客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便在丁默远的催促声中重新流动起来。
“沐夕快要下课了,你还不赶快去?”
沐华这才惊跳起来,她胡乱的向两人招招手,急匆匆的离开了,离开时眼里短暂的兴奋和快乐已如流沙一般消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
丁默远在走向书房之前,对顾岚冷冷说道。
“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顾岚的笑容沉了下来,眼神像淹没在海水里的海藻一样变得幽深而晦暗。
“我或许没有资格,但沐华有。”
“你错了,丁默远,凡是沐家人都丧失了这个资格。”
丁默远冷笑道:“顾女士,不要小瞧骏山的势力,更别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找到你的儿子。”
“你找到了又如何?告诉沐华吗?”
“不,你错了,我会把他控制起来。这样才能控制你。”
“如果上苍还有天眼的话,应该还弱者一个公道,而不是让欺凌者变本加厉地猖狂。”
“老天已经睁开眼了,所以沐山才躺进了坟墓里。”
“不够,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进棺材,就是在等这一天!”
丁默远轻声一叹:“你和沐华都一样,总是活在过去里,不依不饶,既不放过别人,也不放过自己。”
学习班隔壁,有个幼儿园,沐夕下课经过时,都会习惯性的停住脚步。那些在彩色滑滑梯和充气式城堡之间玩耍的或是蝴蝶般扑向亲人的孩子,常常让沐夕的喉头发紧。突然,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