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婚姻 (竺白)

　　程语被他异乎寻常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冲他笑笑，就势轻轻抽回手。校长终于意识到失态，干咳两声搓搓手，招呼程语坐到沙发上，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小程啊，我可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校长坐回办公桌后，咂着嘴感叹，“要不是刚才接到陆总电话，我还想不明白慕天集团为什么对咱们学校这么眷顾呢……”
　　其实，程语也没想到刚才给学校捐图书的企业会是慕天集团，除中午问密码时她电话里跟陆展奇说过一嘴，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提过学校要捐款买图书的事。
　　不过，校长把她叫到办公室肯定不会只为请她代为感谢陆展奇这么简单，汪辉刚才说过推荐她负责体育组的事她可一直没忘。心想自己必须主动点，要不然一会儿等校长开口自己再推辞就不好了，于是委婉地提起了那个话题：“校长，汪老师送教这段时间，组里的工作由有经验的老师负责可能会更好——”
　　“哦，工作上的事你放心，我已经安排陈老师替你代课了。”校长笑眯眯打断她。
　　“陈老师替我代课？”程语不明所以地重复。
　　“你不是要出趟门吗！我已经跟陆总说了，给你十天假一点问题没有……”校长颇为得意地解释。
　　程语终于明白了校长找她来的原因。看来陆展奇不仅神速捐出20万善款，还帮她问校长请好了假。怪不得那天晚上她说不好请假，他只哦了一声，原本以为自己搪塞过去了，没想到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可能做惯了平头百姓，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超国民待遇，她并不太适应。不知道校长跟陈老师说了什么，回到办公室，她感觉其他老师看她的眼神都与以往不同，说不上是羡慕嫉妒恨，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大家对汪辉去山区送教的关键时候，校长还主动给她假这件事，言语里免不了有些闪烁其词。
　　出于对陆展奇自作主张的不满，放学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回家，而是开车驶向火车站方向。
　　正是下班高峰期，街上车流如织。好在学校离火车站并不太远，远远望去，站前广场上停满了车辆。为避免回来时堵车，程语将车子停到火车站对面街区一家超市路边。穿过立交桥步行走向站前广场。广场两侧有很多卖香烟、瓜子和水果的摊位。
　　几年前市里也曾大力整治过这些摊贩，可取缔一批，很快又会新出现一批，据说为此城管们还曾打死过一名卖西瓜的小贩。后来事情闹大，市里不得已做出让步，在站前广场两侧划出经营区域，允许一些下岗职工在此摆摊经营。
　　程语在站前广场转了一圈，锁定了几名卖水果的中年妇女，可无法确定哪一个是杨晓飞的母亲，只得拿出手机按照班主任提供的号码拔过去。电话响过几声，她发现几步远外一名戴口罩的女摊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程语按断手机快步走向她。女摊主以为来了顾客，赶紧把手机放回口袋，忙不迭地递过一个塑料袋，热情地向她介绍各类水果的价格。
　　“请问您是杨晓飞的母亲吗？”程语接过塑料袋，轻声问。
　　女摊主的手剧烈抖动一下，她缓缓摘下口罩，盯着程语紧张地问：“晓飞他怎么了？”
　　“您别误会，我是杨晓飞的老师。他的体育天赋很好，我今天是专程过来跟您聊这个的。”程语赶紧解释。
　　晓飞妈明显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许多。常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已将她打磨得十分憔悴，脸上有很多细密的皱纹。程语跟她谈起杨晓飞的体育天赋，告诉他这孩子爆发力很好，长跑、短跑、篮球、足球等项目都有很好的成绩。
　　听到老师表扬自己的儿子，晓飞妈脸上现出一丝喜悦，随即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体育好有什么用，孩子被这个家拖累了，文化课成绩并不理想……”
　　通过晓飞妈的叙述，程语了解到半年前杨晓飞的父亲在检修铁轨时出了事故，不幸殉职。身体本不太好的杨妈妈只得独自支撑起这个家。懂事的杨晓飞每天放学都来这里帮妈妈卖水果，来回上学也不再坐公交车，天天步行。说到动情处，晓飞妈眼眶泛红，鼻子情不自禁地抽动起来。
　　程语强忍着情绪，难受极了，情况比她预想的更糟。安慰了晓飞妈几句，她从包里拿出中午刚从银行取出的1万块钱塞进晓飞妈手里。纯朴的晓飞妈显然吓了一跳，急忙从水果摊后绕过来强行把钱塞回程语包里。程语和她撕巴了好一会儿，好说歹说才劝她把钱收下。临走时，程语没忘了提醒她给杨晓飞买一双好一点的运动鞋。
　　回到火车站对面那家超市门前，她发现车子挡风玻璃上多了一张罚单，揭下一看，晕，违停罚款200元！四处望了望，并未看到交警的身影，程语打开车门刚要坐进去，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声：“小程老师——”
　　她回过身，只见杨晓飞手里拎着一塑料袋水果气喘吁吁跑过来。
　　“小程老师，我妈让我给您的！”杨晓飞把水果塞给她，红着脸转身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劝架

　　客厅里，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陆展奇坐在沙发上边吸烟边看新闻。程语拎着水果开门进来，他迅速挑起眼皮瞟了她一眼，然后抬腕看了看时间，面露不悦。
　　确实，她很少不告知他原因这么迟下班。俗话说打出的媳妇揉出的面。有时候他真觉得夫妻间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你宠她多一点，她就冷你多一分。最近是不是对她太过溺纵了？这么想着，他的眉头不知不觉皱起来。
　　程语并未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换完鞋子拎着水果准备拿去厨房，走过电视前，看到里面正在播报一条新闻，报道省里一名领导干部刚刚被双规。那名干部的职务和名字一下吸引了她：省纪委副书记唐建昭。程语情不自禁地站住，盯着电视画面想，不知道省纪委有几个姓唐的副书记。
　　“你准备一直站在我前面看电视吗！”身后传来陆展奇嗔怒的声音。
　　她赶忙让开挡住他视线的位置，不好意思地看向沙发上的陆展奇。这会儿，她早已忘却了对他自作主张的不满，准备先去厨房洗点水果，然后做晚饭。陆展奇也正看着她，只不过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眸子深不见底。这种表情她一点也不陌生，婚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以这种面目示她。其实对于她来说，哪怕是他冲她发火也比这样强，那样她起码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可是这样被他盯着，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她一脸呆萌，他烦躁地关掉电视遥控器，掐灭烟蒂，起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儿？”程语把水果扔到茶几上，追了上去。
　　他换鞋，她也跟着换鞋，他开门出去，她也影子一样跟出去。她才不管他脸色有多难看呢，下定决心厚脸皮到底。眼见她尾随自己堂而皇之地坐进车子副驾位置，陆展奇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表情迅速被她捕捉到，她窃喜般涎着脸问：“展奇，我们是要出去吃饭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转过头用深不可测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直到看得她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他才淡淡地说：“好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
　　车子在Ｄ市街头穿行了一会儿，拐进城区中心地段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他将车子停到一栋居民楼下，下车按响一户门铃。门铃响了几声就被主人接起，一听到陆展奇的声音，主人很是欣喜，楼门啪地一下打开。
　　楼道里很干净，程语跟着陆展奇步行上楼。三楼一户房门早已打开，主人笑容满面地迎在门口。这不是家里以前的保姆张阿姨吗！程语心想怪不得刚才听声音那么耳熟呢。看到陆展奇身后的程语，张阿姨也愣了一下，旋即热情地把他们让进屋里。
　　屋里是常见的两室一厅格局，房间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客厅墙上挂着一幅醒目的照片，照片里一个戴眼镜的帅气男孩手里捧着一张大红色的获奖证书满脸自信。男孩眉眼间很有点张阿姨的影子，想必是她的儿子。
　　“阿姨，我肚子还饿着呢！”一进屋，陆展奇就摸着肚子嚷起来。
　　“说吧，想吃什么，我现在就下楼去买菜。”
　　“您看着办吧，也不用太麻烦。”
　　他轻车熟路地坐到客厅沙发上，摸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不麻烦，不麻烦，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我正惦记着呢……”张阿姨幸福地笑着。
　　程语局外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陆展奇和家里曾经的保姆热络地聊天，自己仿佛是活脱脱“拆散”他们的元凶。从对话中可以猜出，平时陆展奇常来这里解决“肚子”问题。
　　“太太，您先坐一会儿，小区里就有一家蔬菜店，我很快就回来。”临出门前，张阿姨周到地叮嘱程语。
　　房门关上，屋里霎时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传出的声音。陆展奇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看着电视，毫不理会坐在一旁的程语。程语无趣地看了几眼电视，起身挨个屋参观。其中一间卧室里满是戴眼镜男孩的照片、书籍和各式各样的获奖证书，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学习成绩十分优秀的孩子。厨房里炊具齐全，且摆放得规矩有序，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