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岚却一动不动,就那样定定看着林紫苏。被他看得发毛,林紫苏刚要问他又怎么了,突然福至心灵,顿觉哭笑不得,赶紧解释道:“我和他真不熟。”
晏行岚依旧不说话。
被他搞得没办法,林紫苏只好使出杀手锏,瞅准没人注意这边,在他唇上飞快地啄吻一下,再次强调:“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晏行岚展颜一笑,如春风拂柳,情漪点点。但却掩不住那既腹黑又腹黑的偷笑。
林紫苏这才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被小小戏耍了一回,她气咻咻地站起来,本想就此离开,突然想起请柬还在小晏身上,顿时僵住了。
——算了,大不了下次让你主动,姑奶奶就当找了个牛郎来伺候。
林紫苏在心里恨恨说罢,鼻孔朝天地向晏行岚翻了个白眼:“保镖,还不送我回房?”
偷香成功的晏行岚很识趣地从善如流:“是,主人。”
他清楚得很,偶尔玩玩小情趣可以,但要是不知分寸把林紫苏惹火了,那他的苦日子可就来了。好不容易才魂魄归体,可以真真切切地拥抱到所爱之人,他才不要被迫做和尚。
下午六点,拍卖会准时开始。
会场选在香江某个著名的大教堂群楼。穿过欧式铁艺花栅门,走过绿如茵毯的草坪,看着随处可见的圣女像与十字架,林紫苏只觉荒谬之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内情,谁会想到一个与华夏道门有莫大干系的修士,居然会选择其他宗教的场所来做事?
但感叹之余,跟随在接引小姐的身后,走进教堂后面的小楼时,她突然发现了某个不对劲的地方:刚才下车时她匆匆一瞥,停在教堂附近的至少也有几十辆豪车,按说那些人都该是来参加拍卖会的。怎么这楼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林紫苏看了一眼晏行岚,见他也正转头看向自己,眸中隐有忧色,便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这里有古怪,大家小心!”林紫苏飞快地提醒了祈临等人一句,刚想捉住接引小姐的手腕问个明白,不想伸手却捉了个空。接引小姐的身体倏然消失,唯有一张剪成人形的符纸飘然落下。
看见符纸的瞬间,晏行岚脸色大变:“纸傀儡!紫苏回来,他是——”
像是被人踢断了电源的唱机戛然而止,小晏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就彻底无声。林紫苏疑惑地回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刚才小晏、小帝、祈临,以及几个黑麒麟得力干将所站的地方,竟已空无一人!整个一楼厅堂空空荡荡,除了静默无语的基督受难壁画之外,什么也没有。
想起以前小帝传授自己的道门知识,林紫苏不禁心中一沉:看这情形,自己是落进茅山道门的迷踪阵法里了。这是文建做的吧?道门对传承十分严格,他既会茅山道门的法术,那多半就是茅山的弟子吧?
再回想起小晏看见请柬时的古怪,林紫苏心情愈加凝重:小晏说他师出茅山,当年快登上掌门之位时被人陷害,难道,这人就与文建有关?但小帝又说他是鬼灯上任掌门刘伯温的仇人,这其中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林紫苏思索之际,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机敏地扫视了一遍周围,她按小帝教的八卦罡步,推算着方位向前走去。迷踪阵必须破阵才能解危,否则只会束手待毙。
但刚走了没几步,她小心翼翼迈出的步子便踢到了一道有质无形的墙壁。试探性地敲打几下,见那墙是以灵力设成,林紫苏便试着放出一点灵力,想找到薄弱之处加以破解。
没想到灵力刚一射入,大地便剧烈动摇,整个天地为之旋转。等震荡消失,重新站稳的时候,林紫苏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教堂小楼里,而是来到了某个类似华夏古代的地方!
只见周围朱檐高墙,御街长柳,桩桩件件都是古代特有的建筑。身边更有身着官服蟒袍、骑马乘轿的官员来来往往。林紫苏不但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讲话,甚至还能闻到新做的马车从自己身前驶过去时、传来的刨花桐油味道!
——莫非自己又触动了哪个阵法、以致穿越了时空?
林紫苏心中刚生出这个念头,旋即又否定了:穿越时空需要消耗的能量极其恐怖,连四大道门都承受不起,文建没必要用在她身上。而且,自己一身露肩晚礼服的打扮,放在古代肯定是比青楼花魁还“妖冶”的打扮,要是当真回到古代,古人们见到自己不喊打喊杀,治她个有伤风化之罪才怪。但这些人来来往往,神泰自若,眼神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可见,是看不到她的。
那,这副情形代表着什么呢?幻影?还是……?
林紫苏正猜测之际,忽然四周的景像又是一变,来到了一处庄严宏伟的大殿。看清前方丹樨高阶后纯金打造、刻有飞龙的龙椅,林紫苏立即意识到,自己来到了金銮殿!
这时,有两人一前一后,从厚帘遮掩的甬道里缓步而来。走在前方、身着明黄龙袍的那人说道:“方爱卿,你说朕就这样放燕王回去,真不要紧么?他在孝陵前对着先帝墓碑长哭半日,指桑骂槐,痛骂朕削蕃之过。实在让朕丢尽了脸面!朕委实不甘心放他走!”
“陛下,燕王在皇陵前骂的那些话早被他安排好的人传遍天下,此时您若是下令杀了他,那反而坐实了他所说的、您趁先帝爷尸骸未寒、便逼灭亲室的不孝不仁之举啊!您唯有将他放回封地,再伺机寻找他的罪状,到时便是杀了他,也能教天下人心服口服。方不致有损陛下清名。”
“可恨!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跑去皇陵大哭大闹吧!他又岂会不知,朕不过是以削蕃为挟,要他交出身边那个姓刘的谋士,但他却推三阻四,说什么那是个无心富贵功名的出家人。可笑!这天下都是朕的,朕索要一个出家人,他竟敢拒绝!”
“陛下息怒,依臣之见——”
似真似幻的影像到了这里,又是一变,来到一间门窗紧闭、仅有一支红烛的密室。
皇帝仍是刚才那身龙袍,面前的却不是长须儒巾的学士,而是一名鹤氅道冠的道士。道士衣上多有破损,手背上也隐有血痕,显然是被强行捉来的。
“朕再问你一次,你真不愿将那件东西交给朕?”
“陛下,贫道实在不知您所指的是何物。”
“呵,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要给朕装傻!朕知道你手中握有长生不死的秘籍,此物唯有帝王能享。你若肯识趣交出,朕一定封你为我大明朝的国师,将你的道观立为本朝第一观,世代享受朝廷俸银。此等荣耀,你仍不知足?”
道士眼中闪过几分无奈,叩首道:“陛下厚恩,贫道惶恐。但贫道门派子弟单微,累代仅一人一传。实在不敢奢望此等天恩,亦不知所谓长生不死秘法,陛下是从何处听来。贫道不敢辩解,但还望陛下想一想:若贫道手中真有此等惊世骇俗之法,那贫道的历代先祖师爷,又为何没有长生人间?”
皇帝被他的话气了个倒仰,神情一戾,刚要说话,却听屋外有人惊慌地尖叫:“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燕王的反叛大军离皇城仅有百里之隔,传言明日便要攻城!”
皇帝脸上烦燥愈重:“刘伯温,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自从朕派锦衣卫捉到了你,你主子燕王的军队就跟疯了似的,不要命地往皇城打。他肯定也是为了你身上有长生秘籍吧!朕暂且最后饶你一次,再给你两个时辰,好好想清楚了,是命重要,还是秘籍重要!就算燕王已兵临城下,朕要杀你殉城,仍是易如反掌!”
要胁罢,皇帝拂袖而去。道士在原地伫立片刻,唇角现出一丝苍凉的苦笑:“是我错了……不该不甘一身学识修为埋没,想要为鬼灯门挣个名声,趁乱世挑了一位必登极位的王爷辅佐。想要崭露头角,却成了自动送入狼口的肥羊……道门又如何?修为再高又如何?一个帝王欲倾举国之力对付你,那就同碾死一只蚂蚁无异!希望这次逃出去后,我终能找到一方净土,安心修行,不再有名利之想。”
说罢,道士吃力地抬起受伤的手臂,结下一个玄奥古朴的法印。法光之中,他身体一点点透明消失。
片刻之后,发现屋里人消失无踪的卫兵,惊慌失措地报告了皇帝。很快,宫殿里响起了皇帝的咆哮:“废物!饭桶!一个受伤的人都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朕养你们做什么!不如都杀了干净!”
几道血光飞溅,众护卫应声而倒。执剑染血的皇帝粗喘几声,大步跑了出去:“别想逃!朕一定要得到长生,一定!”
此时,叛军即将攻城的消息已传遍宫中。宫人们都忙着四散逃命。杀红了眼的皇帝见状更是愤怒:“朕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去死!统统去死!”
他疯狂地挥舞着长剑,刺入一个又一个宫人的身体。血花飞溅,那份疯癫可怕,即使林紫苏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也忍不住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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