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她以为他不会说了——
“他说我妈妈坏话。”
他喜欢运动,每天回来,沅芷在栅栏外都能看到他在露天的篮球场里打篮球。一个人的运动,没有对手,他不厌其烦地热爱着。
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次次命中,从篮筐里滚落,弹回他手里。
他依旧沉默。
这个时候,段怀长大了,她和他的父亲正式确立了关系。
他的个子渐渐拔高,眉眼长开,是个小帅哥了,还是不怎么笑。性格却越来越奇怪,再也不复曾经的乖巧可爱。
他长得高大健美,身手矫健,他代表学校参加市篮球赛夺冠那天,她坐在观众席上看。他一个大盖帽,从那么高的地方跃下来,四周有人惊呼,他安然落地。寂静之后是振聋发瞶的欢呼,女生们潮水般涌上去,他在人群里,这时抬头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说不清有什么感情,很淡漠,平静、又恣意,暗含挑衅。
周末,有老师打电话给她,说段怀总是逃课,她晚上在客厅里等他,直到9点。他醉醺醺地回来,搂着个穿迷你裙的女生。
她从沙发里起身,“我们应该谈一谈。”
那女生依偎在他怀里,问他,“这你谁啊?”
“别管她。”
他摇摇晃晃要往房间走,她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对那女生说天色晚了,请她先回去。女生不乐意的样子,段怀被她弄得烦了,说,“你回去。”
女生走了,沅芷说,“我们谈谈。”
“谈什么?”
“谈谈你逃课的事情,谈谈你夜不归宿的事情,顺便谈谈你带女生回家过夜的事。”
“你以什么身份?用什么立场?”手指点在自己胸口,他看着她倒退到沙发前坐下来,架起腿,低头点一根烟。
沅芷过去,夺下他的烟,按熄在玻璃缸里,“你几岁了,就抽烟、嫖女人?”
“嫖?你看到我嫖了?”他站起来,她退一步。什么时候起,他比她高一头了。
段怀说,“她们跟我,不图我什么。你让我爸嫖你,你要他的钱还是别的?”
下一秒钟,他的右脸被她甩了一个巴掌。
他看着她,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谁也没说话。
仔细想起来,这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沅芷叹一口气,把牛奶端起来给他,“你多少喝一点吧。那时候我有不对,也许这声道歉来得有点晚。”
第8章 段怀(02)
段怀(02)
接下来的几天,沅芷一直呆在双溪别墅。
时间如流水般一天一天过去,难觅踪迹。
她偶尔在榕树下乘凉,看漫山遍野盛开的花。过了春夏,不是最佳的季节。段明坤喜欢花,她嘱了人引进新的花种,等到来年,一年四季都如春天。
有时也想:为什么这样千方百计地讨好他?
她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金钱、地位、权利,再继续并不能得到更多。时间让一切顺其自然,她习惯在他身边,仰仗鼻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一个尽头?曾经她有机会,白白从指间溜走。
跨不出那一步。
她总算明白他说的那句话——这世上果然没有等价的交易。
空闲的日子,夏瑾常常和她通电话,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句,她记得最清楚那次是星期天的午后,她在中庭的阳伞下休息。手边翻一本明星周刊,喝一杯龙井。
“果然被我猜中,这下你又要等一年半载。”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酥酥软软带着笑,同情成分少,听来幸灾乐祸的意味更多。
“咄。”沅芷啐她,“少恶毒点你要死?”
“你一贯冷静,我的正宫娘娘。”
“我谢谢你。”沅芷说,她确实是不在意。
段明坤在外有几个女人,包养过几个小明星,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每个月靠他的关系拉拢到的生意,就够她衣食无忧下半辈子。
夏瑾说:“那我们打赌,这次他再几个礼拜回来?”
沅芷把电话挂了。
刚刚下线,又打进来,她心想这女人真是麻烦,拿起来发现是陌生的号码。她走到一楼的客厅,电话接通。
那头是陌生的女声。
年轻的,像黄鹂,还算有礼。
“哪位?”
“请问是阮小姐吗?段先生今晚在华庭宾馆歇息,我代为转告。”
原来他已经回到九龙山。
沅芷说:“麻烦你。”
“忘了介绍,我是anda,他新收的干女儿。”
“我知道,我们一个月前在青竹会所见过。”她说,“我们还合过影。”
“……你认错了。”那头仓皇狼狈。
还要杜撰点什么调戏她,段怀从二楼的回旋楼梯上下来,她说:“那就这样,再见。”
收完线,他正好走到她面前。
“谁打来的?我‘小妈’、‘小小妈’、还是我‘干姐姐’、‘干妹妹’?”
她没说话。
他笑起来:“比你更年轻的,更漂亮的,这九龙山一抓一大把。我要是老头子,也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微笑,点点头:“对,你说的对。”
“你想嫁给他,不容易。”
“你讨厌我,这是个大问题。”
“你知道就好。”他说,“趁早滚蛋,大家都省了麻烦。”
沅芷觉得好玩,细细的眉又吊梢舒展。
段怀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我笑——”她走近他,伸出小指扬了扬,“你啊,还是这个。而我——”她勾勾食指,“起码是这个。”
“……”
“以五十步笑百步,那也是有一半的距离的。”她说,“至于你,还得学。”
“……”
沅芷说:“别这么看着我。”
“你从来都把我当小孩。”
“你不是吗?”
段怀转身朝餐厅的方向走,佣人出来,被他的脸色吓住。沅芷在后面说:“李姐,去端碗冰糖莲子羹。”
李姐放下手里干的活,不清楚始末。
沅芷说:“现在有人怒火攻心,他需要降降温。”
这一次,夏瑾猜错,下午三点,她接到段明坤那儿的电话。
他的手下告诉她,老板已经到了山脚下。她问要不要出去迎接,对方说让她好好呆在屋子里,老板说马上就到。
沅芷坐在沙发里,有时抽烟,有时停下来发呆。阴沉的天气,窗外乌云密布,弥漫天际。
段怀伫立在餐厅和客厅间的走廊里,隔着很远凝视着她,她没看他,盯着细细长长的手指间,一根香烟在燃烧。她的脸就在这样的烟雾里,被一圈一圈缠绕。他看到了鲜艳、晦暗,仿佛看到旧时黑白相片里的女人,雪白的脸,浓丽的妆容。
她们一样面无表情。
他走过去,拿走了她的烟。
她抬起眼帘,段怀把烟狠狠摁在烟灰缸里:“别这么看着我,你也掐过我的烟。”
“……”
“我讨厌别人抽烟。”
“你不是也抽吗?”
“不一样。”他在她身边坐下来,看着空空如也的茶几,“自己抽,味道闻不到,别人抽,心里闷闷的压着什么。”
“……我没发现过。”
“你从来不注意。”
“……我以后注意。”
佣人送上热的毛巾,她站起来,按在手里擦拭,手指上的烟灰或者灰尘,现在又无影无踪。
低头时,段怀还在看着她。她先笑了一下:“你吃饭了吗?”
“你总是问这句话。”
“我是你妈妈,我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因为你没别的话说。”段怀别过头说。
沅芷哑然。
下意识地说这句话,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和身份地位,她的确找不到别的话好说。她的言辞如此匮乏,本来他们的关系不至于这样。她想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的确没什么立场来处处要求他。
沅芷走到阳台上,望向窗外灰蒙蒙的世界。
下雨了,有车子上山。
路灯驱散黑暗,那么远,她看清了车牌。
z35673。
她看天空中雷云积聚,雨势变大,一会儿半山腰的树林里,路面变得坑坑洼洼,棕红色的土壤卷着泥石滚落山涧。
她见过再大的雨,可是秋天没有这样的雨。
也许,今年冬天会下一场很大的雪。
门匙“咔擦”响动,佣人从楼上跑下去。她是最后一个下去的,段怀跟在她后面,难得地没有对她冷嘲热讽,依旧冷漠,“还以为你会第一个下去。”
“我以为你不会下去。”
他一步一步稳稳下楼梯,他们挨得近,她嗅到他身上些许的汗味。她猜他刚刚剧烈运动过,他热爱出汗的运动,也许是足球,也许是篮球。这座别墅自带泳池、花园、温泉和室内运动场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钟爱的排遣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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