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郑晓晨一直都在d市照顾顾东城,她极少看到郑晓晨,偶尔刻意接近超市的时候会听到继母抱怨她不见人影。
这天,江小瑜下班回来,看到母女两人在超市门口拉拉扯扯。
“你天天守着那个快死的人干什么,人家又不会娶你。倒不如在家帮我干点活,你爸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你想累死我啊。”
“妈,你说什么呢?顾大哥会好的,我不准你这么说他。”郑晓晨气的跺脚。
“好?他得的可是癌,还是晚期,你发什么梦呢?你不想读书,也不想替我干活都成,隔壁王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虽然比不上姓顾的,好歹家里有几套房子。你趁早把自己嫁出去,别给我浪费时间。”
“妈,你真是——就我这样见异思迁,忘恩负义的模样,你也不怕把人家吓跑。”郑晓晨推开她,快步往街上跑去。
“哎,你个死丫头,你给我回来。”继母气的大吼,她却已经钻进了出租车里。
转头回了超市里,又是摔打东西又是骂骂咧咧:“你看你养的好女儿,眼里就只有男人,连父母都不要了,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她也是心里着急,顾东城都要死了,别说不跟她结婚,就是跟郑晓晨结婚,她也不能看着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啊。恨铁不成钢的是女儿,就这样还巴巴上赶着。
“行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郑大海说。
“主意,主意,我看就是主意太正了,早晚要出事。”继母吼。想想又牵怒到丈夫身上:“说到底还是晓寒那个丫头惹的祸,如果不是她当初非跟顾东城谈恋爱,咱们晓晨怎么会沾上他。”
“你够了哈,晓寒跟顾东城谈恋爱,又没让晓晨去谈,你别什么事都怪在她身上。”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这毛病还没改。
“怎么?同样是女儿,我说说晓寒你就听不下去了。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她,咱们家能跟顾家扯上关糸?”继母心里委屈。
她一个人这上上下下地张罗着,照顾他这个病人不算,还要担心女儿。辛辛苦苦的,不过埋怨几句,他就对自己瞪眼睛。
越想心里越委屈,干脆一脚踢了身边的饮料罐子,货也发泄似的扫了一地。郑大海知道她苦,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只觉得窝囊,就任她闹,自己拿着拐杖步履艰难地走出超市。
“这日子不过了,也没法过了。”继母大吼,坐在地上就哭起来。
江小瑜看到爸爸坐在门口,手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支烟卷来,点着,眉头深皱。
她走过去,掀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郑大海迎着风抽了两口烟,被呛的咳嗽了两声。看到站在面前的鞋子,然后抬头,看到江小瑜的脸。
“姑娘,是你啊。”想不到过了这么久,郑大海还认识她。
江小瑜点头。
“是要买东西吗?”郑大海问着,转头看一眼坐在地上哭的妻子,说:“见笑了。”
江小瑜蹲下身子,撒谎说:“我钥匙锁家里了,等室友来。”意思是没地方去。
郑大海以为她是外地在d市考过来的大学生,后来留在这边工作租的房子,反正附近有很多这样的人,这样也多想。父女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坐到里面继母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摔门上了楼。
郑大海才慢慢起身回到超市内,拖着一条行动不便的腿收拾货架子。江小瑜眼眶忍不住湿热,赶紧抹了一把,然后帮他。
郑大海见她干活麻利,也不多说话,眼中不由泛起赞赏。
“老郑啊,给我拿袋盐,拿瓶酱油。”老太太走进来,用很熟稔的口吻说着。
郑大海应了声,找拐杖的功夫,江小瑜已经把盐和酱油递上来了。老太太是姓张,是隔壁土产店的邻居,生活习惯比较节约,每次都买很便宜的。
“谢谢哈。”老太太自己扯了个袋子装东西,问:“你家新雇的小姑娘?”
郑大海由吃惊中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哪里啊,姑娘心好,帮我下忙而已。”
老太太给了钱,然后就走了。
之后又进来几个人,有人买啤酒,有人买烟。然后郑大海看着江小瑜熟练地在货架间穿棱,总能准确地找到货品位置,那种感觉总是怪怪的,又透着为熟悉。
转眼,天色已经很晚了。
郑大海看了眼表,问:“姑娘,你要不要给你室友打个电话?”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待在外面可不安全。
江小瑜看着外面,又看看爸爸,如果自己再赖下去,怕是要引起他的怀疑了,便说:“她手机关机。不过这点应该回来了吧,我回家去看看。”说完,便出了超市。
“哎,姑娘。如果你室友没回来,你就回来等,外面不安全。”郑大海看着她跑开的身影,忍不住追出来叮嘱。
“好嘞。”江小瑜应着,然后跑进对面的社区。
郑大海看着那背影,心里总是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时赌过气的郑太太从楼上下来,看到整理好的货架和站在门口的郑大海,眼睛红肿的,应该是哭过。不过也没说什么,抹了抹泪,出门将超市外面的东西收拾进来,然后准备关门。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郑大海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收拾,收拾完了也没有关门的意思。
“怎么?我说了你那个宝贝女儿几句,你还没完了是不是?”江小瑜的继母问。
“你累了就去睡,我等个人。”郑大海的脾气好,半点与她争执的意思都没有。
郑太太其实心里已经不气了,可是面子上又拉不下来,冷哼一声又上了楼。
郑大海在门口坐了半个多小时,感觉这么时间那姑娘没回来,应该是室友回来,这才关了超市的门。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对个陌生女孩子这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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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郑晓晨从家里出来之后,直接打车去了顾家。按了门铃,不久保姆过来应门,喊:“郑小姐。”
来往的多了,大家都比较熟悉。而且郑晓晨跟她们家少爷怎么回事,还有顾爸、顾妈的态度,她们也都一清二楚。
“顾大哥好点了吗?”郑晓晨问。
“看上去好了一点,刚喝了碗粥。”保姆回答。
病成那样的人,一日不如一日,又哪来真的好?不过是安慰人也安慰自己罢了。
郑晓晨倒是也不在意,只听到说对顾东城情况好,便有些高兴,直接上了二楼。
主卧的门虚掩着,顾东城与顾家父母似乎正在说话。
“东城啊,算妈求你了。咱不举行婚礼,你们就秘密结婚,只登记就成,行不行?”顾妈妈说。
此时的顾东城已经只能靠轮椅在屋子里活动,他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子照过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听了母亲的话,也只是微微闭了眼睛。
如今的他,抗争都没了力气,只能这样拒绝。
“顾东城,你死了之后,是不是想让我和你爸也跟着你去,这样才死心!”无计可施之下,顾妈妈已经怒吼。
“丽媛!”顾爸爸喝斥。
他年轻时白手起家,一无所有时顾妈妈跟在他身边,那种感情他一直不敢或忘。直至今日,只要顾妈妈做的不太过份,他都不会疾言厉色。
可是如今她说的这话,说儿子死了之后,那个字每次被提起,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他又如何忍受的了?
其实别说顾爸爸,口不择言的顾妈妈也受不了。每次去医院看到医生对他们摇头,她都会哭倒在顾爸爸怀里。儿子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能比她更痛。
“可是顾家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她是想活,想让自己的丈夫活,她才想让他留给他们个支撑,他们个念想,可是偏偏儿子不愿意。”
顾东城其实也不好受,父母的低涰响在耳边,一样像把刀子似的割着他的心。可是害女人一生的幸福来成全自己的父母,他做不到。
最后是顾妈妈是被顾爸爸拽走的,郑晓晨及时躲在隔壁的房间,待他们走远才从门里出来。
顾东城依旧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的,他大多都那样安静,像是一直在等待着生命结束的那刻,那样淡然,又或者早就疲累。
郑晓晨其实不该这时候进来,这时候进来就说明自己听到了,听到了那么令她尴尬的话。可是她还是来了,因为舍不得舍弃这样见面的机会,总怕等不及下一次来,就再也看不见了。
“顾大哥。”她蹲下来,一直蹲到他的腿边喊着。
顾东城闻言睁开眼眸,看到她,眼睛无波无喜,唇角却依旧扯出淡淡的,温和的笑,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郑晓晨忍着眼里的泪意,回答。
“没什么好看的,从今天以后都不要来了。”他说。
郑晓晨闻言一震,问:“为什么?”
其实她答应嫁给他的事,他知道,她与他父母达成共识的事,他也知道。他虽然不同意,却从来没有给过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