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谁比谁痛苦
无视面前人愤怒的表情，夏蓝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说：“你不同意？你为什么不同意？难道是因为早恋？可你不是要把我推给曾家的儿子吗？”
母亲不同意的真正原因她当然知道，只是那样龌龊的打算，她不想说。
赵燕被气得狠狠喘粗气，心里又气又急。这个女儿从初三第二个学期病了一场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厉害，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完全不听自己的话。到时别说想从她身上捞钱了，就是想要她养都成问题，那时可真正就要变成人财两空了。
心思转来转去，越想越担心，但赵燕反而慢慢镇定下来，她缓了缓语气，摆摆手睨视着女儿说：“你要交男朋友也行，叫对方拿十万来，我就让你们交往。否则免谈。”
没有人会愿意拿这么多钱只为交一个女朋友，更何况还是一个高中生，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赵燕就是看准这个条件没人会答应，才会如此冷静。
她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夏蓝却是冷笑一声，说：“十万？你怎么不说一百万？”
“……”赵燕愣了一下，皱眉望向女儿。看到女儿脸上的轻蔑，她心中的火腾地一下又冒了出来。不过夏蓝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声说：“你想靠我从别人身上捞钱是不可能的。要不这样吧，你把我当卖猪肉一样论斤卖，看能卖多少钱，卖出来的钱都归你，毕竟是你生的我。虽然十万不可能有，但一两千还是有的。”
前世，母亲把她嫁给那个男人，可不就是为了钱？
话里的冷意和嘲讽赵燕自然听得出来，看着女儿冰冷倔强，带着丝丝恨意的眼神，她突然像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看来她还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女儿她早就已经无法控制了。
“妈，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夏蓝扬起一抹笑，就像是一般的孩子询问父母的意见一样，笑得天真烂漫，只是笑容中没有丝毫温度。
“你……你……”赵燕伸出手指着面前的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突然觉得这个以前懦弱胆小的女儿很可怕……
“怎么样，不好吗？”夏蓝上前一步，笑得满脸无害。
赵燕下意识地后退，直到退到了装饰柜旁边。她眼神躲闪地望着几步开外的人，一手颤抖地指着夏蓝，一手慌乱地在柜子上摸索。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个办法不好吗？”夏蓝再次向前一步，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大喊：“你别过来！”
她没有停下，挂着冰冷的笑慢慢靠近，赵燕一时被吓到了，也不管手里摸到的是什么，甩手就扔过去，一边扔一边爆发般声嘶力竭地大喊：“你是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丈夫跑了，股份钱没了，借钱又借不到，也不能赌钱，儿子也不听话，所有的一切都糟糕透了，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
想到这些，赵燕更加不管不顾，一股脑地把东西往夏蓝身上扔，哭喊叫骂：“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你这个该死的扫把星，你这个短命鬼！如果不是你，你爸怎么可能会跑，股份的钱我怎么可能拿不到，那群赌鬼怎么可能不借钱给我，你弟弟怎么可能不听我的话！你个缺德鬼，你这样害我，你不得好死！你把我害成这样，你不得好死！”
夏蓝不闪不躲，任那些东西砸在身上，看着母亲颤抖的肥胖身躯，心里一片冰冷。
她以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让父亲被抓，不把股份前给母亲，不让母亲赌博，这些都是为弟弟为母亲为这个家好，只是没想到，在母亲眼里，那些都是磨难是痛苦，是痛苦……
她在心中冷笑，如果没有钱挥霍没有钱赌博就是痛苦的话，那么前世她所遭受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前世，母亲贪得无厌，想尽一切办法以她的名义借钱，甚至逼她嫁给了不爱她的人。而在结婚之后，每次向她开口都是钱，钱，钱，把她原本就不顺利的婚姻搅合得更加不安宁。到了最后，还间接害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弄得公公婆婆对她不屑一顾，丈夫对她更是冷眼相待。现在想起那些冷眼侮辱，她依旧觉得冰冷入骨。
前世，如果母亲能稍微顾忌一下她们姐弟俩，弟弟就不会因为母亲而错手杀人，奶奶也不会因为心中郁结去世，那些亲戚也不会对她们置之不理。但是她没有，她只是一味地向自己要钱，向自己的夫家要钱，向所有能要到钱的人要钱。
前世，如果自己能坚强一点，就不会任母亲赌博，任父亲外遇，任弟弟辍学变成小混混，就不会和那个人结婚，后面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
追根究底，上一世的所有凄凉痛苦，都是自己的懦弱愚孝和母亲的狠心贪婪造成的……
“不许打我姐姐！”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沉浸在前世的悲痛中的夏蓝被扑过来的小身子狠狠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怔愣过后，她下意识地抱紧背影单薄，气势汹汹护在自己前面的弟弟，冰冷的心总算寻回了一丝温度。
“你……”赵燕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儿子，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儿子怒目对着自己，她狠狠瞪了一眼女儿，丢下手里的东西狼狈地转身跑回房间。
看到母亲离开，夏长天长呼了口气。他男子汉般转身拍拍抱着自己的姐姐，说：“姐姐不怕，长天会保护你的。”这个信念是支撑他不断努力的力量。
“……”夏蓝从悲伤中回过神，望着弟弟稚嫩懂事的脸庞，心里一片柔软。她放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扬起一抹真心的微笑。
前世固然痛苦，但是好在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一世，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她不会再懦弱地听从摆布。所有的一切，她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嘿嘿。”觉得做了一回英雄的夏长天红着脸摸摸后脑勺，突然想起什么着急地说：“对了，邢默哥哥说他有事找你，在门口等了好一阵了。”
夏蓝心中一紧，转过身，果然看到门外那个颀长的身影，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都看到了……那一刻，夏蓝觉得心口像是被大石块压着一样难受。
53、眼泪，我说是就是
“姐，你怎么了？”夏长天抬头望着姐姐突然变得苍白的脸，拉着她的手担心地问。
夏蓝在心里苦笑一声，扯出抹笑摸摸弟弟的头，安抚道：“没事，你去找小河玩，我和邢默哥哥有点事。”似乎她总是被这个人看到最难堪的一面。
“哦。”夏长天懂事地点头，转身跑去找夏长河。
夏蓝走到邢默身边，低声说：“我送你回去吧。”然后抬脚率先往前走。
他点点头，抬脚跟上。
她走在前面，抬头，远处的红霞渐渐消褪，天空慢慢变成灰蓝。
他走在后面，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身侧紧握的拳泄露出心底的不平静。
春末的风轻轻迎面拂过，一路沉默。
路过那座石桥的时候，夏蓝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河面双手扶着护栏，感受带着些微水草气息的风，低声说：“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邢默在她身后停下，沉默了一会开口：“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皱起眉。
“不明白什么？”她转头望他，河风带着她的发丝拂在他的脸上，她眼里是澄澈和坦然。
他抿着唇角，握紧垂在身侧的手，低头低吼：“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可以把一个班的人都驯服地服服帖帖，那为什么刚才不反抗？！为什么又让她伤害你？！”
刚才的一幕，让他想起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那次，也是看到她被打，她哭的那么茫然那么脆弱……
“反抗？”她嘴边绽放一朵绚丽的花，而后轻声说：“有啊，我有反抗啊，只是你没看到而已，而且和以前相比，这已经是很大的反抗……”
“那样根本就不算反抗！”他愤然地抬头，打断她的话，看到她脸上的笑渐渐变得苦涩。
“那你想要我怎么反抗？”轻轻叹了口气，她望向被风吹起翻滚的浪花，说：“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即使我再不想承认。”
那一声叹息，有无奈有酸涩，无声消散在空气中。从小受尽宠溺疼爱的他突然觉得心脏揪紧般难受。仔细回想，他根本不了解她的一切，只是单纯地想要霸占她。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镀上金边的发丝在风中翻飞，模糊的色彩中，她的身影那样脆弱悲伤，又飘渺得像是会随风飞走一样。
伸手覆住她放在护栏上的手，他从身后搂住她，像是怕失去一样紧紧拥进怀里。
“你不要难过。”
“你不要哭。”
“你不要害怕。”
“我在这里。”
“我陪你面对一切。”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深深埋进她的肩膀，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难过，也没有哭。”身躯微微一颤，她说，声音颤抖。
温暖的怀抱，和一年多前同样的气息，那时候，也是这个怀抱安慰了自己。为什么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感受到的总是这个怀抱？她好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懦弱地依靠他，会忍不住对他动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