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这七天发生了什么,等曾浅再上班时,季礼依旧是那个季礼,气质从容,笑容恬淡,嘴角依旧有着标志性的梨涡,只是里面装满了落寞。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现在就变得更沉默,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郁所掩盖,就连笑着,都是无力又消沉的。
沈晨瑶没再出现,一天,两天,直到三天后曾浅终于忍不住跑去问季礼原因。
他说:“她忙,可能以后不会来了。”
随后只拿一个消瘦的背影对着她,微微弯曲的脖颈,带着显见的逃避和推拒。
曾浅识相的没再问什么,而在她以为沈晨瑶再不会出现的时候,对方却又一次站在了店门外。
风尘仆仆,汗流浃背,十分狼狈的模样,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气走进来。
脸色不是很好,问曾浅:“季礼人呢?”
曾浅往里一指,“上厕所。”
她便在旁边坐了,神色恍惚,曾浅给她递过去一杯水,接过后也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
往日徘徊在她身侧的明亮气息,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找不到。
季礼出来看见她并没多大反应,就连惊讶似乎因着意料之中的猜想而薄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沈晨瑶起身朝他走近几步,表情隐忍而倔强,“我们聊聊。”
“不了,等会忙,你先回去吧!”他低着头仔细整理着水果货架,残忍的连眼神都没投给她。
沈晨瑶沉默半晌后突然哭了,“我爸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就要跟我分手?”
“季礼,我不在乎你有残疾,你信我成不成?”
“你腿有问题是因为救人出车祸落下的,我们可以解释的,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一扔了事。”
她说着说着便蹲了下去,压抑的哭声带出浓郁的绝望。
季礼看着地上的人,对另外两人道:“你们先回家吧,今天不开业了。”
顾忆城拽了把发愣的曾浅,换了衣服走出去。
外面热的几乎要将人烤晕,曾浅浑浑噩噩中听见顾忆城问:“我记得你爷爷前两年好像出过一次重大车祸,当时也幸亏被人救了。”
曾浅仿佛被人一盆凉水兜头兜脑泼了下来,她艰难道:“嗯,那个人就是季礼。”
【斑驳细碎的往昔】
两年前的曾浅还留着蘑菇头,鼻梁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厚度足可见她眼瞎的程度,嘴里戴着牙套,银色里泛着点点白光,模样属于一出门就能吓人的小孩。
她第一次见到季礼是在医院楼下附带的绿化区,少年穿着条纹病服,身下是银色轮椅,周边是来往涌动的医患家属又或者医生护士,他仰头盯着一棵大树专注出神。
曾浅在远处观察了他很久,才拎着一个保温瓶磨蹭走过去。
见义勇为的少年啊,最近家里充斥着的低气压里这个人的名字代表了全部,像季礼这样的孩子也少见了,可惜腿要废了,曾浅家也不过是工薪阶级,积蓄有限,全部拿出来也只够他康复的,要重新手术争取双腿走路和常人一样,资金远远不够。
惋惜之情溢于言表,曾浅在家听着父母对他全部的赞赏,终于忍不住过来瞧瞧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模样。
说不好和他想象的是否一样,只是觉得,这个少年过于清瘦和柔软,看过去斯斯文文,当时又是哪来的勇气面对载满货物的卡车冲过去将患有老年痴呆的增老爷子推开?
她还不知道怎么会搭讪这么一个陌生人,只能更紧的拽着保温瓶,倒是季礼率先看见她,清澈干净的瞳孔有着显见的惊讶。
曾浅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默不作声的坐到了他旁边的石椅上,她是想和他说话的,瓶里的鸡汤也是特意煮了给这人喝的,但是那会的曾浅同样胆小怕事,就算想要表达赶集之情也蹦不出个屁俩。
她以为对着这么个冒失的姑娘,季礼会在莫名其妙之后转身走掉,可是他没有。
相反,少年笑的温文尔雅,“你是病患家属?”
曾浅下意识点了头。
季礼随即抬手指了个方向,“住院部在那边。”
他以为她是找不到病房了,却不知眼前这人却是特意找他来的。
曾浅抠着瓶子没动,只低着头道:“不了,我等会就回家。”
季礼挑眉,点着头,也不再说话,两个说来还算是陌生的人就这么一块坐着,时间在这一刻被拉远拉长。
半晌后,季礼还是左右张望,似乎在招人。
曾浅怕他就要走,刚才的窝囊劲突然就没了,开口道:“你饿了吗?”
此时夕阳漫天,正是晚饭的时间。
季礼看了她一眼,摇头。
“吃我的吧,正好带来了。”曾浅热情的将瓶子往前送了送。
季礼很惊讶,惊讶过后笑道:“不了,你自己用吧,或者给家里人喝。”
曾浅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拿着保温瓶的手都变得僵硬起来,她微微低下头,“我做的不好,他们嫌弃我。”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什么都做不好,曾浅更是瞒着父母偷跑来的医院,所谓鸡汤也是照着电脑上查的方法偷偷熬得,连她自己都没喝过,现在还被人拒绝了,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出神的档口,手里的瓶子突然被接了过去,曾浅惊愕的抬头,季礼已经拧开盖子,含笑闻了一口,然后看着曾浅,目光温和,“我觉得很香啊,怎么会嫌弃?”
这个傍晚,季礼完成了曾浅的愿望,终于还是喝了那个汤,期间曾浅自己也喝了点,稍稍咸了些,但还能入口。
季礼很捧场的全部喝完了,他的良善再一次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不会知道,那时的曾浅,一个普通到不能入眼的丑丫头,在顾忆城关注不到的受尽欺凌,从没人如此平和温良的对待过她。
这天之后曾浅又陆续去看过几次季礼,他们聊很多,从生活琐事到电视娱乐,对彼此生活增加了解的同时,彼此的关系也由此亲近起来,但不管多么熟识曾浅一次都不曾提起这次的车祸。
直到出院前夕,看着床上的大包小包,还有那只无法忽视被包裹着的右腿,曾浅终于开口问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
“腿,真的......治不好了吗?”
季礼愣了下,看着自己的脚,点头,“嗯,不过还能走,也就样子难看些罢了。”
他说的不以为意,相比曾浅的沮丧,表现的淡定从容释怀很多。
“如果提前知道会面临这样的状况,你还会去救那个老人吗?”
季礼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当然,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论后果多严重,我的原则都不允许我视若无睹。”
曾浅的嗓子有些干涩,眼底忍不住反酸,为心里不断冒出的歉疚和惭愧。
爷爷年纪大了,又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人们口中常说的老年痴呆,记忆混乱状态下根本记不清车祸发生的具体情景,只记得就是眼前这个良善的年轻人把他给推到在地,导致骨盆轻度碎裂,由此引发出诬陷,争吵,逃避赔偿等一系列事件,直到调出车祸监控,无意抵赖时,在人道主义下给垫付了医药费。
这些举动都来自于曾浅的双亲,心里的愧疚因着他的语言更加浓郁起来,她狼狈的低下头,抹了抹眼睛。
季礼看着她笑了笑,只抬手抚过她的头顶,带了浅浅的安慰。
曾浅闷声道:“如果他们现在在你面前,你会和他们说什么?”
季礼沉默了下,“希望他们未来一切都好。”
【消失在时光尽头】
沈晨瑶再也没有出现,那个热情开朗,笑起来宛如跳跃火焰一般的姑娘。
曾浅一直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浓重的阳光味,肆意驱散着季礼身旁的阴霾黑暗,阳光一样的季礼,是因为有一个像阳光一样的人照耀着他,阳光没了,他又将面临黑暗。
所以季礼变得沉默很多,他依旧会对着你笑,只是笑的官方而冷硬,那种随身散发的柔和就这么消失了。
这年夏天在这样的氛围里走到了尾巴,曾浅就要面临高三的高强度复习,准备做最后冲刺。
辞职那天季礼特意请他们两一块吃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季礼在和顾忆城聊天,曾浅纯粹旁听。
饭局即将结束时,她问季礼大学是不是在C大读的,季礼笑着点了点头,“你准备以C大为目标吗?”
这是本省的重点大学,在全国也排的上名次。
是啊,她很想去你的大学看看,那种心底想要对你了解更多渴望就像初见那会的愧疚,至今不曾消失。
曾浅学的很刻苦,就连晚上做梦都是琢磨着题型。
她开始住校,每月只有一次回家的时间,然而每次回来也都会去饮品店,而季礼也一直都在,穿着跟之前一样的制服,站在窗口含笑迎接往来的顾客。
打工那会她总不知道和这人说什么,现在偶尔的见面反倒话多了起来,她会问对面那家精品店的谁谁谁没来了吗?隔壁家的谁谁谁还是每天迟到吗?
关于她自己也开始说很多,学业多繁重,时间怎么不够用。
季礼永远站在一侧,带着经典的笑意,恰到好处的点头做简短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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