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短刀门梁兴、天星派的叶方涛、南帮的赵德忠已然跻身出列,他三人皆是断腿,无一例外。
而裘方圆也朗声道:“谢大侠,你可别胡乱栽赃啊,冤有头债有主,当初在岭南湖广一带作恶逞凶的乃是一个名叫谢曜的青年,莫非二十年不到,他竟然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
谢曜扭头看他一眼,眼中带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刺眼无比,“裘帮主,这些年你在何处高就?在下有意拜见,却始终找寻不到你的踪迹。”
裘方圆被他眼神一瞧,背后汗毛直竖,莫名心虚。但他的确不认得这“谢大侠”,想来和他无冤无仇,这人又是正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肯定不会阴自己。
当下一捋胡须,理直气壮道:“姓裘的浪迹天涯,在江湖上四处行侠仗义,闲云野鹤尔尔!”
“好一个‘行侠仗义’!”谢曜蓦然拂袖转身,指着他厉声道,“乙亥年三月十七,你在真州凤阳山脚杀了李氏一家三口;同年八月,于真州抢劫商贩再杀七人!庚子年六月初三强掠青州白平镇妇孺十一名;辛丑年一月初五、四月十七、腊月初三杀宋朝百姓供蒙古士兵,一桩桩、一件件……你还当真敢说‘行侠仗义’四个字!”
在座群豪无不耸然大惊,向鸿飞更是惊诧,惊疑不定的问:“裘老弟,你难道当真卖国求荣?”
裘方圆额间虚汗阵阵,却不敢抬袖擦拭,他心知在场都是恨蒙古至极,自不会承认:“向大哥,你可得相信老弟啊!老弟绝不是这姓谢的口中作恶多端之人,定是他胡言乱语!”
谢曜冷冷一笑,沉声道:“将人带进来。”
当下一名青衫瘦子领着几名村妇走近庄中,朝郭靖等人团团抱拳:“这里面两名是青州白平镇的父妇女,另外两名乃是大理人士,还有一名乃是李氏亲戚。”
几名妇女一一述说裘方圆的恶行,众人不由惊然,那大理妇人却道:“当年这裘方圆是大理出了名的水匪,那时候他还打着铁掌帮的名头,掳劫了我们七名姐妹囚禁在一艘大船上。幸好后来有一位少侠和姑娘将我等救了出去……”那妇人擦了擦泪,“过了两年,有一日我正在家中绣花,裘方圆突然抓了相公,逼我上终南山重阳宫诬陷当年救我的那位的少侠,若是我不从,便将愚妇一家全部屠杀干净!”
这两人一件件详细讲来,分毫不差,那裘方圆见得几人皆是大惊,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却还冷然笑道:“谢大侠,裘某与你无冤无仇,干么找些不相干的人来泼在下脏水!”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请‘谛听螺’辨辨真假!”
“甚么‘谛听螺’?”不仅裘方圆大惑不解,便是在场群豪也无一人知晓。谢曜朝青衫瘦子点了点头,那瘦子便出门去了,过得片刻,青衫瘦子捧了一个三尺宽的楠木雕花漆金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比托盘还要大的海螺,鲜艳无比,螺身隐隐发光,恍若神物。
黄蓉眼珠一转,忽而上前,惊诧道:“谢大侠,这……这般宝贝的神物你竟从东海找到了?”
谢曜一本正经的道:“不错,前些日子我在重阳宫三清殿面见三清真人,当晚做了一梦,梦见东海一块龟形碣石之下,藏着这谛听螺。”
“我爹爹再东海住了几十年,从小便对我说,谛听螺渡有缘人。你得此宝物,当真是天大的福分。”
四下里有人听他们一言一谈,皆是心如猫挠,“到底甚么谛听螺?”“这玩意儿有何作用?”“我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听过这般古怪的东西!”
黄蓉微微一笑,扬声道:“这谛听本是地藏菩萨身边的异兽,可以照鉴善恶、察听贤愚。而这谛听螺便有此作用,能将此人何年何月何时做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还原回来。裘帮主,你说真话假话,问问这螺不就知道了吗?”
杨过本在旁觉得玄乎,此时忽然明白过来,大声道:“啊哟!我小时候也捡到过这螺,乃是天降异象的宝物,真话假话一问便知!姓裘的,你若说你没有做过那些恶行,便请对着这螺发个毒誓,你若说了假话,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裘方圆只听四周吵吵嚷嚷,心神俱乱,额间汗珠滚滚流下。
向鸿飞瞧他不对劲,正欲上前询问,裘方圆正如惊弓之鸟,以为他是想出手捉拿自己,倏然拔刀朝对方小腹捅去,向鸿飞大惊失色,正要后退却来不及,刀尖没入半寸,向鸿飞哪里想得到这个自己的“兄弟”竟然拔刀相向,这一下变故陡生,群豪皆没反应过来。
裘方圆拿刀指着众人,道:“便是我干的又如何?不是我干的又如何?”
郭靖朝他呵斥道:“你既犯恶行,便也不配留在英雄大宴!”
裘方圆被揭穿,正失魂落魄,一听这话便要告辞陆家庄,可他还没走几步,蓦然被人从后紧紧抱住,脖子猛然一阵刺痛,竟被人生生咬下一块皮肉。
“住……口!”裘方圆双目欲裂,惊骇之下,反手一掌拍在对方天灵盖,回身一看,却见向鸿飞脸色发紫,口吐白沫毒发身亡。裘方圆似乎想到甚么极其惊恐的事情,原来他为人阴狠,一直在暗器刀剑上抹有剧毒,便是这短短顷刻,他便觉得自己被咬的脖子间麻痒难耐,也不知是怕是惊,浑身抽搐不停。
郭靖见状正欲上前,却被谢曜抬手微微一挡,他扫眼看向在地上挣扎的裘方圆,淡淡道:“天道轮回,因果循环。”话音甫落,裘方圆浑身痉挛两下,双腿一蹬,立时毙命。
众人见此转眼死了两人,都不由骇然。
这时那叶方涛突然道:“谢大侠,纵然裘方圆当年在重阳宫乃是诬陷那魔头,但我等的腿,可不是故意诬陷罢!”
“我方才已然说了,凶手就是此人!”谢曜抬手一指德罗追,一字字掷地有声。
德罗追看了一会儿戏,这时不由冷笑:“你说是老子,就是老子?不错,凶手的确在此间,只不是我,而是你!”话没说话,他抬手便朝谢曜攻去,突然一道宏大的掌风袭来,谢曜早有防备,立时侧身,半空中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谢曜反手运出日月无极功,速度极快,与对方单掌相交。
两人方才交手,皆知势均力敌,岂料德罗追此乃虚招,眼看双掌将触,他蓦然收手,两指一划,勾下谢曜面上刀疤!
谢曜到底临敌不惧,他自知无法遮挡,当下跨步上前,抬手一掌劲风挥出,只听“啪”的一声,狠狠打了德罗追一个耳光,这一耳光力道强劲,对方脸上的面具也应声落地。
两人皆露出庐山真面目,一人七旬开外,眉淡嘴阔,嘴上无须;一人三十左右,目似朗星,相貌堂堂。
谢曜眼神一暗,抬手摸了摸左颊,指腹微粘,却是被德罗追的指甲刮出一道浅浅血痕。
“姓谢的,你这王八蛋!”
德罗追“噗”的吐出口血水,两颗门牙已然不见,右脸肿得老高,这句话说来还有些呼呼漏风。
☆、第170章日月昭昭
在座有人认出谢曜面目,惊呼道,“啊,谢大侠就是谢魔头,”“不错,终南山一战,我认得此人,”“原来这些年他毫无消息,竟是改名换姓了,”
黄蓉朝郭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口。
郭靖点了点头,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日英雄大宴,其一是为商计抗敌蒙古,其二便是为谢大侠沉冤昭雪!方才裘方圆的事情大家也看见了,是不是‘魔头’咱们且听证据!”
他在武林中地位数一数二,这些年守城襄阳更是大有威严,此话一出四下里都安静下来。
叶方涛和梁兴、赵德忠三人对自己断腿一事不能释怀,但毕竟十多年过去,不似当初那般冲动血性。
“既然如此,请谢……谢大侠给咱们澄清一下罢。”叶方涛看了眼谢曜,心知自己二哥对此人敬重的很,到底还是尊称了一句,他顿了顿,“难道这七十岁的老头还能如你一般年少英俊,声音不变?”
谢曜但笑不语,转头看向德罗追,道:“此人擅长易容和口技,不仅可以模仿各种声音,更可易容成男女老少。谢某与他曾有数面之缘,他能模仿在下也不足为奇。”当下谢曜便将自己曾在全真教的藏经阁与其初遇的场景说了出来,众人听得暗暗称奇,心底不免信了两分。
短刀门的梁兴冷然道:“仅凭你一句话,孰能相信?”
德罗追却一脸无辜的说:“是啊,老子会易容,你难道不会吗?甚么口技,老子听也没有听过。”
谢曜听他狡辩也不着急,指了指那“谛听螺”,当下青衫瘦子便将神物捧来。
“谛听螺前不得讲假话,否则天打雷劈,出门横死,也怪不得我。”谢曜沉声敛目,此话严肃之极,末了还朝着这大螺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黄蓉见状,也忙跟着前去跪拜,嘴里振振有词,不知在说甚么咒语。
众人心间惴惴,这时谢曜对德罗追道:“我问你,十八年前除夕,你在何处?”
德罗追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在西藏闭关钻研神功……”
“狡辩!”谢曜厉目一扫,凛然而视,德罗追不由一怔,“那年除夕,你明明在襄阳城郊和全真教清静散人偶遇,起了歹念,将她打成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