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幼微正在外面烈日下做采访,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大喷嚏,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她抬头看看毒辣的日头,觉得大白天的真是活见鬼了。
她今天出的这趟任务可不怎么样,去一个旧小区采访一个事件的当事人。当事人怕惹麻烦不愿意见他们,借口在外面没回家不露面。严幼微为了堵人在那儿晒了一上午的太阳,人都快被烤成干尸了。
临近中午时分和她一起出现场的另一个同事跑去买午饭,她就一个人站在树荫下等人。等着等着突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这一下撞得挺重,严幼微当场差点扑倒在地,拼命扶着旁边的大树才勉强站稳脚跟。
她转头去看那撞她的人,见是个中年男人,胡子拉搭一脸猥琐相,两只眼睛还透着一点精光。
一看到这人长这样,严幼微立马没了好感,本能地就往旁边躲。那人似乎是在躲什么人,撞了她也不说什么,站稳后就撒丫子又跑了起来。可没跑出几步他又转回来了,盯着严幼微上下不停地瞧。
虽然是大白天,可被这么一个脏兮兮的男人瞧着实在是不舒服,严幼微想要避开他的视线,拼命地往旁边躲,甚至打算走到大太阳底下去,离他远远的才好。
可她刚走出去没几步,那人居然冲了上来,一把拦住她的去路,张嘴就问:“你姓严对不对?”
严幼微一愣。对方一见她这副样子立马心领神会,继续往下说:“你叫严幼微对不对,你爸叫严成东?”
“你是谁?”
“我果然没认错。得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你不认识我了?”
严幼微看他这样子像是有话要说,刚准备听他说下去,结果从小区里面跑出来七八个壮汉,有些手里还拿着棍子板凳之类的,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直奔他们而来。
严幼微是做惯采访的人,这样的人不是没见过。但现在就她一个人,同事也没回来,对方人多势众她也有些害怕。再看那个拦着她的男人,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她立马明白了。
“这些人是来找你的吧?”
那男人吓得乱叫:“你你你,你帮我个忙,替我还一千块钱吧。”
“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替你还钱。”严幼微说着就要往旁边走,一副准备撇清关系的样子。那些壮汉倒也不针对她,只是揪着那个家伙不放。
严幼微正琢磨着要不要再走远点,结果那男的冲她大叫起来:“严、严幼微,你帮我个忙,就还一千块。我、我就卖个消息给你。你真不记得我啦,六年前我拍了你和一个男人的照片,在莫利威酒店的包厢里!”
听到这话严幼微的身体瞬间僵硬,就像突然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不会说话了。她也不管那些壮汉围在那里,冲上去直接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替,替我还钱,我就告诉你。”
严幼微想也没想就去翻包,钱包里的钱全掏出来,勉强凑够了七百块。她刚把钱递上去,那几个壮汉一把抢过去,把那男人往地上一扔:“还有六百块,给你一天时间去凑。明天不还钱打断你的腿。”
就差一天的时间,一转眼就又涨了三百。严幼微看得目瞪口呆,可那男人一点儿没讨价还价,龟孙子般地点头哈腰,目送那几个人离开。
等那些人一走,他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冲严幼微嘻皮笑脸起来:“那个,你再借我六百块钱吧。”
“我已经替你还了七百了。”
“可我不是还差六百嘛。你就当做好事帮帮忙,我要是让他们打死了,我知道的事情不就没人告诉你了嘛。”
这男人就是一个典型的无赖,偏偏严幼微就被这无赖吃定了,不给钱也不行。她实在很想知道当年莫利威酒店发生的实情。那一次发生的事情,几乎改变了她整个人生。
就在那里她被人设计和曾子牧上/床,拍下了见不得人的照片。并且为了曾家和她的名声,她才和曾子牧不清不楚地结了婚。
或许也因为这个原因,曾子牧婚后一直对她淡淡的,她也总觉得提不起劲儿来,像是被人强迫着嫁人一样。
那个拍照的记者她记得叫陈白光,因为名字怪怪的她一直记到现在。印象里他是那种三流小报的记者,又兼做私家侦探什么的,反正专门挖别人的*,有时候还会拿去卖钱。当年他把照片卖给曾家而不给报社的时候,应该收了一大笔封口费。可看他现在混的这样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有再多钱也经不起他造的。
刚才那几个明显是来讨债的,像是放高利贷的样子。一跟这种人沾上边儿,那真是永远也耍不掉了。严幼微要不是为了知道当年的真相,才不会临时请假去银行取钱,还请他吃饭听他说那些恶心的事情。、
陈白光当年就不怎么样,这几年更是落魄到家。他见着严幼微的时候一天没吃饭了,饿得一口气吃了三个汉堡,喝水的间隙严幼微一直催他快说,手里压着那六百块钱暂时不给他。
陈白光吃光最后一口汉堡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冲严幼微坏笑道:“严小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爸还没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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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幼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进门的时候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阳阳今天由曾子牧接回家去了,妈妈则出门买菜去了。因为曾子牧说了,一会儿要带阳阳回来吃晚饭。
她刚进门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察觉到她神色的异常,只是略显惊讶道:“你怎么先来了?现在才几点,阳阳呢?”
“阳阳在家,子牧给他洗澡,晚饭时候再带他过来。”
“哦。”严父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去看报纸,嘴里冲女儿道,“你要渴了厨房里有饮料,对了你妈还买了西瓜回来,正冰着,你切半个吃吧。”
他这话说出去半天后不见有人回应,屋子里安静得有些渗人。严父看了半篇报道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就见女儿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她这样子把他吓了一跳,严父赶紧从沙发里起来,放下报纸就过来看女儿:“小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严幼微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默默走到沙发边,把包往上面一扔,转头冲父亲道:“爸,我有话要问你。”
她的语气算不上很好,用的是“问你”而不是“同你说”这样的字眼,就像警察审问犯人一般。严父一辈子官迷,平时总爱装腔作势,虽然退休多年却还总想摆官架子。他一听女儿这么说,当场就想训她两句,结果对上女儿凌厉的眼神时,他没来由地就有些害怕,竟默默地把到嘴的话吞了下去。
严幼微本想坐下好好聊,可心里那团火却怎么也灭不了。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选择直奔主题:“爸,你当年为什么要买通人拍我和曾子牧的照片?”
气归气,那个“裸”字她还是说不出口。这事情简直就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偶尔想起来都会让她气得睡不着觉。她曾无数次地咒骂那个拍照片的记者,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她父亲策划的。那个虽然对老婆不好总算对女儿还算可以的父亲,居然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简直气得她心肝脾胃肾都在疼。
严父初听她这么一问显然愣了下,他早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于是他反问:“你什么意思,什么照片?”
“六年前,你让一个叫陈白光的记者来莫利威酒店拍我和曾子牧的照片,这件事情你难道忘了?就是因为那些照片我才会嫁给曾子牧。你是我亲爸爸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知道那些照片有多么不堪入目吗?我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把那个记者大卸八块才好。结果到头来我才知道,原来这竟是你一手策划的。爸,把我嫁进曾家就这么重要吗?”
听着女儿愤怒的指责,严成东显然有些心虚了。这件事情不光女儿觉得不光彩,他也觉得羞愧难当。可事情原本不是这么计划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那样。
在女儿盛怒的目光下,严成东无力地安抚她:“小微你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说。”
“还想说什么,想说明你当时那么做是不得已的,是有苦衷的?你以为我会信吗。还是想说这是别人诬陷你,或者是别人逼迫你做的?”
“没有人逼我,也没有人诬陷我。这事情确实是我让陈白光做的,但原本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小微你坐下来听我好好解释。爸爸养了你这么多年,虽然我对你妈确实有不好的地方,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难道不是一个好爸爸,我怎么可能会设计让自己的女儿被人拍那样的照片呢?”
严幼微也是气糊涂了,刚开始她真想不管不顾冲父亲发一大通火就甩门走人。但这会儿人慢慢冷静了下来,又听到父亲这么说,于是她坐下来,静静听对方讲述当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