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倒是他那个表哥有点天真,敢娶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女人进门。不过曾家的情况跟孙家又不太一样,毕竟曾子牧没有后妈,他妈还稳稳地坐在曾家女主人的宝座上,任凭他那个舅舅在外面彩旗飘飘,她兀自在家里红旗不倒。
而且曾子牧唯一承认的弟弟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他弟弟为人聪明绝顶却对世俗不屑一顾。一边在大学当教授一边自己捣鼓了个制药公司,怎么看日子过得也比曾子牧舒心多了。
想到这里,孙晋扬不由叹一口气。
如果他不是孙家的孩子,或者他妈妈没那么早死,现在他说不定真会跟表哥争一争。毕竟他从小就喜欢严幼微。男人再怎么有钱,说到底娶老婆也想娶自己喜欢的。
可就是因为他没有妈,他才会喜欢严幼微吧。有一点表哥算是说对了,他对严幼微,有着一点点恋母情节。
这次的同学会就是他对自己的一个补偿。所以那天他很尽兴,玩得很疯也喝了很多。人一喝酒难免情绪上头,不知不觉间就做出了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但当时的他并不在意,任由自己在酒精的控制下“唯所欲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令他真正的得到满足。
但第二天一早酒醒之后,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曾子牧那张活阎王般的脸老在他眼前晃荡,吓得他简直不敢在S市继续待下去。
正巧最近他在美国有点事情要办,便借口过年出国玩,订了最早的一班航班飞去了大洋彼岸。接下来的一整个春节他都在美国的东海岸吹海风,每天喝酒冲浪玩得日夜颠倒,却轻易不愿意想起这件事儿来。
如今拖了两个多星期,连情人节都过了,他再不回来负荆请罪,他那个脾气本来就不太好表哥大概真的要直接杀去美国结果他了。
还是老实回来认罪比较好。
孙晋扬提着一颗心,在经历了大半个小时的煎熬之后,终于到达了曾家大宅。他是坐着车直接进门的,当车子开进去的一刹那他心里在想,回头出来的时候,该不会让人抬出来吧。
早知道应该吃点止痛药的,说不定可以多撑一会儿。
自认为不是孬种的孙大少爷下了车,整了整西装外套,然后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迈着步子走进了曾家的大厅。
进门的时候他特意小心了一番,生怕刚一推开门直接就有茶壶匕首之类的东西朝自己飞来。但事实证明他真是想多了,那门根本也不是他推开的。他刚走到门口就有人上前来帮他开门,恭敬地请他进内,并轻声道:“孙少爷,我家董事长在二楼书房。”
这是准备关起门来动用私刑的节奏吗?
孙晋扬面上不显,心里直犯嘀咕。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不安他上了二楼。很快他就站在书房门口。望着面前的暗红色大门,孙晋扬深吸一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曾子牧平静的声音,孙晋扬听不出有什么怒意,忐忑地推开书房的大门,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走。
他想要观察一下曾子牧的表情,但眼睛刚瞟到那里,曾子牧就又开口了:“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坐,把门关上。”
孙晋扬只能乖乖照做,关上门后却没往旁边的沙发里坐,而是直接走到书桌前,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哥,我订婚了。”
他右手上无名指上有一枚男式钻戒,经典的款式,不张扬却很有质感,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随便买来糊弄人的。一路上他就做了这么个打算,先出手为强,说不定还能争取减刑。
曾子牧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但他依旧低头看文件,连眼皮都没抬:“恭喜你。”
“改天我带未婚妻来给你看。”
“行,连家大小姐,我也很久没见她了。上次见她还是十几年前,她那时候还在拖鼻涕。”
“噗。”孙晋扬忍不住笑了出来。想想这半个月来连大小姐风姿迷人高傲自负的样子,再想想她从前流着鼻涕的傻样儿,实在很有对比感。
曾子牧听到那声笑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扔,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皱眉道:“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笑不出来。”
孙晋扬赶紧收起笑容,讨好道:“哥,我错了。你看我都订婚了,够有诚意了,你就放过我吧。”
“就因为这样,你更欠揍。”
“为什么?”
曾子牧指指书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孙晋扬坐:“半个月前你刚带严幼微去参加小学同学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是你女朋友。现在半个月后你订婚了,未婚妻却不是她而是连家大小姐连翘楚,你觉得你还不欠揍吗?”
孙晋扬本来都坐下了,听到最后又默默站了起来:“幼微她知道的,我们事先说好的,就是演戏罢了。她又不真喜欢我。”
“你缺女人吗?非要她去演这个角色?孙晋扬,你觉得自己演技很好,在我面前随便胡扯我就会信是不是?还是你觉得有头脑有问题,会信你这种胡话。”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就是让她帮个忙而已。你也知道,我中学就去了国外,在国内只有这帮小学同学了。难得开同学会我想去凑凑热闹。可我找不到女人陪我去啊,那些愿意陪我去的吧,你也知道是什么货色,人家一看就全明白了,根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嘛。那些正经的吧不是这家的小姐就是那家的祖宗,谁会陪我去那种地方啊。我找来找去身边的女性朋友,除了幼微居然一个正常的都没有。想想我也怪可怜的,活到快三十了,连普通朋友都没交几个。”
他故意说得很可怜,想要博取曾子牧的同情。可惜曾少爷并不吃素,他那一套在他身上根本没用。不过曾子牧也没太为难他,毕竟是自家表弟,下手太重不好看。
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朋友?帮忙?嗯,说得挺好听。孙晋扬,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这么能说会道。”
“哥,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幼微。”
“同学会好玩吗?”曾子牧不接他的话茬,直接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了几分。
孙晋扬一愣,傻傻回答道:“挺好玩的,好多年没见大家都变了,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了。不过他们都说我没怎么变。”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长进,不懂事。”
孙晋扬立马垮下一张脸,心里又是七上八下。
“哥,我错了。”
“错什么了?”
“我,我不该借着酒劲占幼微便宜。不该搂着她。可我不搂着她她就要倒了呀。”
“还有呢?”
“我,我偷偷亲了她一下。哎呀我当时喝醉了,一时犯糊涂,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孙晋扬,我劝你最好老实交待。”曾子牧说着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绕着桌子慢慢踱着步,整个人显得既高大又有压迫感,孙晋扬被他吓得不由后退了两步。
“你借着酒劲儿对严幼微下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想过,当然想过。可是酒壮怂人胆啊。
“那天我要不是正巧路过的话,你大概转身就要带人去开/房了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就亲了她脸一下,连嘴都没亲上,更不会做那种事。我发誓!”
说到这里,孙晋扬一时竟有些失神,不由回忆起那个吻来。结果回忆了片刻后他就觉得屋里气氛不大对劲了。在巨大的沉默中他回过神来,吃惊地看到曾子牧已经脱了外套,正在那里优雅地卷衬衣袖子。
他肯定不是觉得热。孙晋扬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要揍他的节奏啊。
在生命受到巨大威胁的时候,孙晋扬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死就死吧,就算死,他也不会出卖严幼微。
“哥,你想打我就打吧。别把我打死就好。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好歹给她留个后。”
屋子里有短暂的安静。片刻后,曾子牧翻起衣袖拍拍手,开口道:“谁说我要打你了?”
孙晋扬一脸纠结却不说话。他不是白痴,刚刚那种情形他看得再明白不过了。都撸袖子了,这不是准备打他难道还是要给他做按摩啊。
可曾子牧都说不打他了,难道他还上赶着求他打不成。于是他顺水推舟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从小到大你总向着我。”
这么肉麻的话听得曾子牧直起鸡皮疙瘩,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摁响了书桌上的电话,让人送两杯咖啡进来,然后再次邀请孙晋扬:“坐。”
孙晋扬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坐,但不想再惹是非,只能乖乖坐下。曾子牧则站在他对面,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们两个谁也没说话,一直到助手端咖啡进来,才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曾子牧端着咖啡品了一口,等助手关门出去后,他又开口道:“好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什么想法?”
“你对严幼微的想法。你到底把她当什么,以后又准备和她保持什么样的关系。”
“呵呵,我没什么好说的呀。”
“真想挨揍吗?”
“不不不。”孙晋扬赶紧摆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