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当初育婴厢里的小小婴儿却在三十年以后,经历着和他的父亲曾经历地相同的一幕。
育婴室里,凌傲宇依然在跟宝宝说话。
“宝宝,爸爸给你起名叫竞天好不好,你可是妈妈同天斗争,才生下来的。记住,你有一个伟大的妈妈,你小时候要听她的话,不许调皮,长大了要学会照顾她保护她,成年了要孝敬她。总之,咱们这个家里,妈妈永远最大!”
小小的婴儿嘤咛了一声,咂了咂嘴,动了下小脑袋,似乎非常赞同爹地的话。
凌傲宇看着儿子可爱的样子,越发心痛难以抉择:“宝宝,爸爸很想陪你,看你长大,可是更想去陪妈妈。妈妈如果真的…那她一个人在那边会很孤单。你有爷爷,有外公外婆,还有一大堆叔叔阿姨,他们会爱你,会看着你慢慢长大……”说道这里,凌傲宇已经哽咽难言。
宝宝像是感知得到父亲的情绪,又嘤咛了几声,突然一下大哭了起来。
“好好好,爸爸再陪你几个月,看你张开了,确定再没有生命危险……”
听见宝宝的哭声,护士慌忙跑了过来。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凌傲宇赶紧转过身擦掉眼泪,“没事,他大概是饿了!”然后便快步躲了出去。
凌父没有再去凌傲宇和嫣儿的病房,而是去了专门的休息室,所以,凌傲宇回去后,便静悄悄的,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嫣儿,一个人也没有。
想到他们可爱的宝宝,凌傲宇忽然有一种想要把她摇醒的冲动。
“你为什么不醒,为什么还不醒。你知道我们的宝宝有多可爱吗?你就真的狠心不看他一眼?难道你想让他过和我一样从小没有妈妈的日子吗……”
凌傲宇爬到嫣儿床上,将头埋进嫣儿的肩窝,任由泪水打湿嫣儿已经瘦可触骨的肩窝。
他任由情绪发泄,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抬起头来。
他未看到的是,有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嫣儿眼角划出,悄无声息地落下,同他自己的泪水融到了一起。
三个月后,小天宝宝本该足月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日子,众人带着各种各样的小礼物,来到医院看他。
“小胖天啊,你怎么这么能吃啊,这才半个小时不到,你居然又饿了,真是个十足的小吃货!,来,外婆抱你去吃奶奶啊!”虽然宝宝妈妈无法提供奶水,但是强大的叔叔阿姨还有爷爷却各凭本事为他找来了喝不完的母乳。所以,小胖天可是吃百家奶长大的,到目前为止,长得那叫一个圆润壮实,身体素质杠杠滴!
“估摸着有十来斤吧,可比满月出声的婴儿重多了!”宝宝外公接过道。
“是啊,傲宇小时候就是这么能吃,不然哪能长那么高,那么结实。哟,看着吸奶的劲儿,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宝宝爷爷掂掂宝宝的小手,对宝宝爸道:“诶,儿子啊,你看你儿子多可爱啊,这吃奶的劲头就跟你当年一个样,你过来抱抱他吧!”
宝宝听到爸爸两个字,似乎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竟然睁着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凌傲宇,小手也朝凌傲宇摇着,噙着奶嘴儿不放的小嘴里,也开始哼哼起来,似乎也在表达:“爸爸,你快来抱我呀,你快来抱我呀!”
凌傲宇却笑了笑,但很快又垂下眼,摇了摇头,转身握住了嫣儿的手。
不是他不想抱,他比任何人都想抱,可是他怕,一旦抱了,就舍不下了!
众人见如此,心里都以为他是在怪宝宝夺去了嫣儿最后能醒过来的希望,所以,不喜欢宝宝,不愿意抱宝宝,都悲伤难言。
只有凌父明白自己儿子心中所想,可是又不敢跟他说破,只能暗暗着急,不仅自己尽量在医院盯着他,一有机会便将小胖宝宝往他跟前送,企图让他多抱抱,让他心软舍不下,这样,他才不会寻短见。可是,这倔儿子……
可怜的老人,急得头发都渐渐全白了。
小胖天见爸爸迟迟不来抱他,也没人逗他了,又感知到周围所有人好像情绪都不好,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哇”地一声,哭声那叫一个嘹亮,还报复性地拉了臭臭!
哼哼,叫你们都不理我,我臭死你们!
……
转眼又是深秋了,龙御风和金铃终于结婚了,一场婚礼,全城轰动。当包括伴娘在内的在场所有单身女性呼喊着让新娘将捧花扔给自己时,新娘却哭着说:“抱歉,这束花,我必须送给我最亲爱的姐妹,希望她能早点醒来,让最疼她最爱她的人早点将她娶回家。”
金铃说完便哭了,一旁的龙御风默默将她揽入怀中。
是啊,若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金铃是断断不肯先结婚的。这束花,这个祝福只是安慰他们自己的心罢了!
医院里,小胖天的专属婴儿房内,凌傲宇小心抚摸着儿子的小手小脚,望着儿子肉嘟嘟的可爱笑脸,目光里尽是不舍。
“宝宝啊,你要乖乖的,不可以让爷爷还有外公外婆太操心,知道吗?”
“爸爸并不希望你很优秀,太优秀了都很累的,就像这样每天傻吃傻睡最好了。呃…这样也太没出息了一点……”
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凌傲宇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就要变成老妈子了。
可是,不说,便再没有机会了。
宝宝,也许你懂事后就会很爸爸,恨爸爸丢下你。可是爸爸已经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他抱起宝宝,将宝宝的小脑袋搁到自己的肩头上,任泪水浇湿宝宝的和尚衫。
兴许是他抱得太紧,兴许是宝宝太会感知人的情绪,小小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痛苦,挣扎着大哭起来。
凌傲宇终于狠心将他放进小木摇篮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还是同样的病房,就算他想尽各种办法装饰得像家里一样,也还是不像家。只要病床上的人还那样躺着,这个病房,永远冷冰冰的。
凌傲宇走到病床边坐下,最后一次抚上她的脸,描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脖子,她瘦骨嶙峋的身躯。
“你这么心狠,这么心狠……”凌傲宇怨道,“不过我也很心狠,呵呵!”他已经有些疯狂。“你曾经说我是混蛋,说我是懦夫。事到如今,我确实是混蛋,也确实是懦夫。我想过不下一万次,要为你活下去,要为小天活下去,可是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怨我吧,到那个世界里,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我只想陪着你!”
他执起她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手枪,将手枪放进她手中,让她握紧,朝他的心口方向而去。
“嫣儿,我来陪你了!”他闭上眼睛,决绝道。
突然,他感觉他紧握着的,扣着扳机的手动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却瞧见床上的人儿正艰难地想要睁大眼睛看着她,嘴里无声说着“不要,不要!”
凌傲宇惊得猛地向前一倾,贴近她的脸盯着她,狂喜涌上心头,他一瞬间语无伦次:“你…你醒了,嫣儿,嫣儿!”他崩溃大哭。
病床上的人艰难尝试,终于发出声音:“不…不要死!”随即,她也泪如雨下。
“好,我不死,看到你醒过来,我哪里还会死……”可是他会哭。
她努力地想要抬手,想要抚上他的脸。他立刻会意,立即捧住她的手,将脸埋进她的掌心,任泪水熨烫她冰冷的掌心。
“不…不要哭!”他听见她安慰道。
“好!我不哭了,我应该高兴,应该…高兴……”他将脸贴上她的脸,哽咽道。
“我好想你,可我就是…就是睁不开眼睛,睁不开…我知道你怨我…”他听见她委屈道。
他紧紧抱住她:“不怨了,再也不会怨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终于艰难地抬起了双手,同样紧紧抱住了他,“我也爱你!”
突然,她叫道:“傲宇,我后颈…好痛!”
凌傲宇吓得立即去叫医生。
“奇迹啊,她后颈脊椎这处坏死的神经,竟然被血液冲破了,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吗?真是不可思议…”手术中,主刀的医生道。
嫣儿再次醒来后,便看见病床边围满了人。
“嫣儿,我的女儿啊…”
“嫣儿!”
“总裁!”
“于美女!”
嫣儿一一看过去,都是她最亲的人。她勾起嘴角,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众人欢喜庆幸。
“爸,妈!”嫣儿抬手抚上他们花白的头发,愧疚道歉:“对不起!”
嫣儿爸妈一人握住一只她的手,哽咽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凌父也满面泪痕,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子终于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用走他的老路了。凌傲宇回握了一下父亲的手,表示明白他的心情。
这时,被凌傲宇抱在怀里的小胖天突然大吼大叫起来,踢踏着小脚,挥舞着小手,想要往嫣儿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