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画小心卷起,又从包里掏出另一卷,缓缓展开,差不多的背景,差不多的姿势,却是不一样的裙子,鹅黄色显得俏皮。
“谢长斐,这张才是你送给我的画。”她指着右下角的私章,赫然是谢长斐的名字。谢长斐面色变得苍白,几次张合都开不了口。
“谢长斐,你到底编织了多少个谎言,我又做了几个美梦?”她像是在质问他,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眸子里晶亮,已然泪光闪烁。
谢长斐想要伸手拉她,被她躲开,有些尴尬地抬着手不知所措:“椒椒,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他无法自圆其说,因为他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编造的谎言骗她上当,然后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圆上一个谎。
“我要和方阅执办婚事了,往后大概也不方便见面,就不要再联系了,他不高兴。”田丝葵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酸胀的情绪压下去,以免泪腺爆发泪雨如下。
“不是的椒椒,你原谅我一次,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这次是真的!”谢长斐惊慌失措,他没有想到田丝葵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几乎用重拳粉碎了他最后的念想。
田丝葵后退了一步,像是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我已经答应他了,我一向说话算数的。”她摇头,用最淡定的语气做着最令人伤心的决定。
“不!我不答应,椒椒!你怎么能抛弃我!”他激动地抓住田丝葵的手,力道大得让人发疼,她拼命挣扎都无法摆脱。
他抓住她的身体,脸压下来想要亲吻她,田丝葵吓得摇头,避开他的脸:“谢长斐你不要这样!”
“你根本就不喜欢方阅执,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你喜欢的人明明是我!”两人僵持间,田丝葵终于抽出左手,一巴掌挥向谢长斐,清脆的匡掌声响起,让两人激动的情绪都得以平静。
“谢长斐,我最恨别人骗我。”她大口喘气,好一会儿才稳住呼吸。
谢长斐垂着头,看不真切表情,直到田丝葵抬脚朝外走,他才用沙哑的声线轻轻唤了一声:“椒椒…”那么软弱而无力。
“我喜欢他的,只是你们谁都不知道。”连同她自己也是将将恍悟。
田丝葵觉得有点难受,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嘈杂地让她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哭出声来。包里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谢长斐追来的电话,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是方母。
“椒椒啊,你赶紧回来,出事了。”她小声又焦急,田丝葵直觉不对,却没有头绪,跳上出租车赶回方家。
大厅里气氛凝重,方母等在门口,一见她就拉住她的手,小心交代:“一会儿无论你爸爸发多大的火,都不要顶嘴。”
果然田父田母和方父都坐在沙发上,表情各异,田父一贯急躁的暴脾气,此刻脸红得发青,显然十分生气。
“田丝葵,你马上就要结婚了!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和阿阅的父母交代!”当他将照片丢出来那一刻,田丝葵已然心里有数,邹琴和任聪聪真是干得漂亮,没有直接寄给方阅执,而是寄给了长辈。
“年轻人玩儿的火一点其实也没什么。”方母圆场,同田母一起把照片捡起来。“又是这种东西,看来上次事情你还没吃到教训!我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田父举起拐杖就朝田丝葵打下来,田丝葵倔强地站在原地,本就心里烦躁,干脆站着讨打。
方母吓得连忙把田丝葵拖到身后:“老田你怎么下得去手,椒椒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她还知道自己是女孩子?!毫无羞耻心!”田父气愤。
田丝葵从方母身后冲出来,仰起头对田父道:“您打吧。”平静到难以置信的语气。她垂眼看了看田父微跛的左脚,这是她当年因为谢长斐的事情大吵大闹将田父气得中风,落下的病。
彼时田父田母并不支持她与谢长斐交往,他们早就认定了方阅执,也是真的喜欢这个未来女婿,哪里可能承认什么条件都一般甚至很差的谢长斐,田丝葵倔强地不肯了断,到后来谢长斐出了事,她隐隐有些恨意,恨他们的反对,变得格外叛逆。
田父愣了一下,只觉得她这样的行为像是挑衅,一下打在了她的左肩上,有些用力,啪地一下叫两位母亲心疼。
“田叔!”方阅执丢掉手里的早餐,飞快地跑进来,焦急地揽过田丝葵:“打哪儿了?是不是很疼?”
“让他打吧,我想让他打我。”田丝葵声音闷闷的,不知是忍着疼还是有了哭意。“田叔!您要打打我!都是我的错!”方阅执将她抱得很紧,看着桌上散乱的照片,有些愧疚,“这些照片是我拍的,这个人…也是我。”
话一出口,几个长辈都是目瞪口呆,田父举着拐杖的手不知不觉落了下来。“阿阅,你…不用这么帮着椒椒。”他也有些不确定。
方阅执索性一把扯下领口,布帛撕裂的声音,左胸露出一片,上面赫然是照片里那一串字母:“当时我只是想逼椒椒答应结婚,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是我考虑不周全。田叔,你要打就打我。”
田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方母火了:“这种玩笑都敢开,方阅执你是不是疯了!”方母一个耳光扇下去,很重,方阅执白皙的皮肤瞬间浮出一个掌印。
“我带你去上药。”方阅执随手蹭了一下磕破的嘴角,揽着椒椒上楼,田丝葵不声不响,听话地跟着他。徒留四位长辈在原地回味这出闹剧。
方阅执去解开田丝葵衣服的扣子,要是摆在平时,田丝葵早就跳起来骂他流氓,可是此时她一动不动,任由他将她的整个右肩都露了出来。
凹陷的肩窝上是一道又粗又重的红痕,方阅执心口一抽:“椒椒,对不起。”田丝葵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了,一下子扑向方阅执,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让他心疼。
她是疼,可这落下的眼泪却不是因为疼,而是后悔和愧疚,她任性了这么多年,伤害了这么多人,这一刻清醒过来,才知道是多么糟糕的经历。
“椒椒,不哭了,都是我不好,不哭了。”方阅执轻轻拍打她的背脊,他是最怕她哭的,一向坚强的田丝葵真的很少哭,但她一哭就是极度的伤心,那种如同悲鸣一样的哭声,是他无法忍受的心疼。
这样的轻声细语反而刺激了田丝葵,叫她越加内疚,哭得也越加大声。知道她哭累了,连啜泣得声音都暗哑了,才断断续续地打着嗝停下来。
方阅执已经为她上好了药,可还是不放心:“一会儿我们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他仔细地替她拉好衣领。
田丝葵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你的脸肿了。”“哦,我活该呗。”他不甚在意,笑了笑,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连连吸气。
田丝葵主动伸出尚能动的左手,一下子按在了他的脸上,疼得他差点失声叫出来。“这种伤要用力揉才好得快!”说着用力地搓着他的脸颊,方阅执疼得脑子一片空白。
田丝葵面上认真,心里冷哼:是活该!让你给我找事儿挨打!
☆、第55章 田丝葵来回家
接着几天谢长斐依旧会给田丝葵发来短信,无非是一些请求原谅的话语,田丝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对他这样狠得下心的,一条都没有回复,且一条条删除。
这是谢长斐的最后一条短信——我要去欧洲了,你能再来见我一面吗?她拿着手机怔了片刻,还是删除。
方阅执先前去欧洲当然不知是和穆廉见面那么简单,早已经给谢长斐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美其名曰康复治疗,其实谢长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手指的精细程度比不了从前,当然这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已经是最大的问题。
方阅执做事向来仔细,还给了任聪聪出国留学的机会,与谢长斐一道离开。田丝葵撇着嘴对方阅执以德报怨的行为很是不快,他倒是轻笑:“你可以随时断了她的学费。”
邹琴怀孕了,这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除了当事人。邹琴没想到会怀上瑞德的孩子,最后一点希望都被扼杀在丑恶的关系里。而瑞德原本就是靠着医药世家的太太上位,哪里改真的把邹琴抬高…
“那后来呢?”田丝葵好奇后续。方阅执将手里削好的梨递给她:“后来瑞德太太赶来医院,将邹琴打了一顿,孩子没了。”他很平静,仿佛再说一个新闻。
田丝葵觉得有点解气,继续追问:“那再后来呢?”方阅执凑过身来,就着她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向对别人的事情不太在意。”别人的事情这几个字真让田丝葵心花怒放。
“椒椒。”方阅执忽然唤她,田丝葵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再过五天,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他的眼神格外认真,让人不忍心辜负。
倒是田丝葵显得尤为淡定:“证都早领了,不过是办酒,有什么好在意的。”“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也是笑,“毕竟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