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城……”
“还疼不疼?”
几乎是同时开口。时玖玖也不虚报,点了点头。兴许是体寒的缘故,她自有例假以来,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求医无门,直到生了孩子之后,才好转了些。她人大喇喇的,从来也不计算日子,所以今天什么也没准备,没想到“撞了彩”。
似乎每一次重逢都不美好,上一次她在酒吧喝得醉醺醺惹事,这次又如此尴尬。
时玖玖有些羞赧,一时间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其实,是不知道如何说起。六年,算得上很长的时间了。
打开部门经理送上来的袋子,江煜城拾出干净的套装,搭在手臂上,撕开卫生巾的包装袋,拿出一片递到时玖玖的手里。随后,抱起她,边说道,先去洗洗。
休息区里,滑动木门隔开卧室和浴室。江煜城把手上的女士套装放好,才将她轻轻放下,径自打开水阀,试着水温。
他动作很快,跟以前一样,大抵是军人出身,做起事来从不拖泥带水。没几秒,他折返到了时玖玖的跟前。
“脱裙子。”
“啊?”
时玖玖霎时有些尴尬,她以为他只是让她自己进来清洗身体,难道还要亲自帮她……虽然两人早就裸|裎相对,对彼此的身体也熟稔到极点,但现在……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有点逼问的意味了。
犹记得,当年对他可谓是怎么爽怎么胡闹,耍尽小性子,作透了。可现在她气焰全无,有点像个小媳妇儿。因为,时玖玖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即使他还跟以前一样喜形不于色,却多了许多沉稳、理智、内敛,处处透着成熟有故事的风范。
他貌似少了年轻时的自负与桀骜。当时时玖玖看着他的军官证,分析他的名字,江煜城,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水火不相容不是吗?他哼笑,因为我是江煜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玩的就是心跳。
江煜城见她又丢了魂,蹲下来直接扒掉了她的裙子,引得时玖玖发出一声尖叫。随后,他起身,伸手将她的上衣掳起,带着惯用的命令口吻,伸手。
此时,时玖玖只剩下三|点|式。
褪下她的内|裤,江煜城将接好的温水放在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清洗,很有耐心。他西装革履,捣弄得久,热水水汽氤氲,热得他额头泌出一层层细细的汗珠。
一切,都落在时玖玖的眼底。如此温柔,如此缱绻,不是爱是什么?可他先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含恨,恨意浓浓。
清洗完毕,江煜城又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衫,中海春寒料峭,长衣长裤,保暖。
随后,江煜城将她打横一抱,重新放回方才卧躺的沙发上。将暖水宝隔着衣衫贴在她小腹处,他抽手离开,并不像以前一样帮她慢慢轻揉。相反的,他迈到落地窗前,身躯凛凛,负手而立。
没过几分钟,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掏出一颗,点起了火。
时玖玖知道,他一向有烟瘾,当时因为她怀孕,硬生生逼自己戒掉。
烟雾袅袅,飘过他短短的发丝,看着背影,倒有些寂寥。时玖玖没多想,赤足踩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不声不响地迈到了他身后。
他好像在想事情,并没注意,所以,时玖玖伸手从背后圈住他腰身的时候,感到他身子明显的一震。
“煜城,你还爱我……”顿了顿,时玖玖又补了句,“是不是?”
靠在江煜城的背上,时玖玖喃喃出声。时隔六年,她有点没信心。
江煜城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其实他在美国鲜少碰香烟,毕竟带着孩子。这一问,让他喉咙有些干涩,咳了两声,他伸手到桌边的烟灰缸掐灭烟蒂。
☆、第8章 .没事反正你是我妈妈呀
你爱不爱我?很简单的问题,答案无非两种,爱或不爱。
江煜城却依旧沉默不言,好似游移不定。拨开时玖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他吁了一口气,迈向办公桌前,拨下内线,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话。
“Vivian,送时小姐回家。”
时玖玖愕然,猛地冲上前去,抓住江煜城的手臂,再也忍受不住多年来的压抑,尖声质问:“江煜城,你说话!你凭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凭什么对我不冷不热的!你凭什么……”
“怀孕期间去干兄妹相|奸的勾当还非得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时玖玖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受够了。”
因江煜城反唇相讥的话语当即愣怔,时玖玖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他话里的含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他说的话没半点情愫,叫人心寒,但这会儿时玖玖反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江煜城冷哼一声,抻了抻身上的衬衫,故作漫不经心地应她:“不是鱼儿,装什么失忆啊。”
随即,江煜城用一种戏谑的目光望着时玖玖,手指捏住她的小耳垂,缓慢揉捏,乍一看像是在调|情。
“既然后来主动承欢,那一开始求我救你是什么?跟他玩欲拒还迎?”江煜城强逼着自己以不带脏字的话语羞辱她,没说两句,他话锋一转,厉声吼道,“时玖玖你怀着我的孩子,爬上别人的床,凭的又是他|妈的什么理由?!”
“啪”的一声,时玖玖给了他一记耳光,下手很快、很重。
江煜城面不改色,用手背抹了抹唇角,伸手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径直迈入了办公室,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时玖玖,你根本不配做孩子的母亲。六年前,在江煜城看到那盒录像带后,得出的结论。
一时间过往的情绪陆续涌起,江煜城在迈入电梯后,卸下外人眼里所有的强硬,瘫软地靠在墙上。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显示为“Fiona Fu”。
他粉饰情绪,按下接听键。
那边是柔和的女声,很标准的中海口音,字正腔圆地叫他,“煜城。”
随后也是很欣然的口气,“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到中海,你别忘了和Sunday来接机。Sunday在你边上吗,我跟他说说话。”
江煜城一顿,才幽幽开口:“他出去玩了。”
紧接着,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女人无奈又宠溺的口气,“好好好,给你,说吧。”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很清脆的声音,颇具童稚:“Dad。”
原本紧蹙的眉梢在听到这一声呼唤之后,顷刻间舒展,江煜城脸上浮笑,退却了好几分凌厉和强硬。
江煜城一口英语,很地道,叮嘱着:“Saturday,要听Auntie Fu的话,知道吗?”
而此时此刻,时玖玖依旧在办公室里。坐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她双臂抱膝,念散,欲断,泪干。
江煜城话只说了一半,但她已经大概知晓他话里的寓意。
彼时,她孕六月,出门散心之际,被时柏宇掳去,软禁了两天。因为当时正值军区演习,作为精英人才的江煜城在部队指挥工作,而且自己也没受伤害,时玖玖索性将此事隐瞒,不想他多心。
绞尽脑汁将过往的回忆一一捋清,除了此事,时玖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把自己跟时柏宇联系在一起!
原来,信任单薄得似一张纸。曾经,将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男人,竟对自己忠贞起疑,甚至一直当她是乱|伦荡|妇!
罢了,她不要了。
时玖玖擦干眼泪,直起身来。向来,柯以轩最不齿的,便是她拿不起放不下的劲儿。但她不觉得有错,甚至一直认为,等他,是他做过最好的事。可现在,非也。
身为“情感专家”,时玖玖分析过许许多多的案例,无论是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抑或零星琐碎的一地鸡毛,归根结底可以用两字解决——信任。
不信,无爱。
悲秋伤春后,时玖玖蓦地想起,天啊,小孩儿还在等她呢!
时玖玖平复情绪,当即提起自己的包包,推开磨砂玻璃,直奔电梯入口。可当她来到店铺门前,却丝毫未见小九九的身影。低头看看了腕表,她竟然拖沓到了傍晚时分,时玖玖开始担心,小孩子会不会出事。
一路寻觅,却也是无果。时玖玖拨下家里的电话,想着是不是小孩自己先回家了,却一直无人接听。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时玖玖愈发地担忧。虽然小家伙很聪明,但毕竟是小孩子,况且又是刚从美国归来,人生地不熟的,怎叫人不担忧。
这老天爷啊,还不叫人省心。一霎时,黑云弥漫整个天穹。一条条枝桠似皮鞭般肆意叫嚣着,在风中抽打着。很快,噼里啪啦的雨珠落了下来。
回到家里,时玖玖顾不上自己已然浑身湿透,喊着他的名字,找寻了各个角落。她既颓然,又心慌,手足无措,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
蓦地,听到存放她早期作品的房间里发出低微的抽泣声。时玖玖猛地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
小九九浑身湿透地坐在地板上,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棉质长袖,卷卷的头发湿哒哒地耷拉在头顶。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泛红得厉害,在看到时玖玖的那一刻,他立马用小手擦掉自己满脸的泪痕,却还是发出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