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立即查阅手机短信。
特助目前能查到的信息其实颇为简单。
夏芸,乔市人,2010年Z大毕业,六月份刚从南方的海滨城市T市回来,目前无业,一个人租住在嘉怡小区26幢一单元202。
特助发的信息一目了然,不过基本上他关心的几点信息还是都查到了。
他这才把烟头往烟灰缸里摁灭掉,扔烟头的时候才意识到,手心竟然不可思议的有点手汗出来。
也是。兜兜转转了这么大半辈子,其实,他也曾经以为,有生之年,应该是再也见不到夏芸的了。
其实以前的夏芸还是属于丰满的那种类型的,骨架不是很大,不过揽在怀里,软软的手感很好。即便嘴上经常嚷嚷着要减肥,脸上永远都是圆乎乎的。
“我天生就是胖纸的命,不过还好是偷肥,不太看得出来。”这是夏芸每次阶段性减肥失败的口头禅。
以前的周承安怎么也想不到,夏芸真正瘦下来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象过,只是每次夏芸这个念头一上来,夏芸的容貌反倒是愈发的模糊遥远起来。
仿佛是再深入的细想下去,夏芸的脸庞面容真的会消散遗忘下去。
出于不知名的恐惧感,他便再也没有深入的去回想过。
而回想方才看到的夏芸,乍一望过去,隔着雪纺的单薄面料,许是过于熟悉过于刻骨铭心,他简直一眼就能看到宽大雪纺下的瘦骨嶙峋。
原本圆润的下巴瘦的尖窄不少,乃至连两颊的颧骨都隐隐的高了起来。
因为脸瘦,愈发显得额上平刘海的厚重,像是心头无形的帘子,将这个世界的喧扰毫不留情的隔开了去。
也不知道夏芸是留了刘海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刘海下的那双眸子,钝钝的安静着,即便和周承安四目对上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乃至没有多一分多一毫的情绪涌现出来。
空洞的平凡着,以及活着。
以前的夏芸从来没有留过这么长的头发,用她的话说是嫌麻烦。只是,一回想到夏芸身上那快及腰身的长发,周承安并没有感觉到几分秀发飘扬的气息,反倒是一回想起那乌压压的长发,只觉得平添了几分压抑之感。
这样木讷如路人的夏芸,要是搁几年前,周承安绝对是认不出来的。
大约也是绝对不会动心喜欢上的。
周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几年心头仿佛长了个暗瘤出来,明知道是瘤不可长留。不若一刀锋利的下去,便可抛却前情往事,从此可以继续他的肆意人生。
依着他的性子,这么点小事实在不足为患。
可是他还是暗无天日的纵容着那颗暗瘤在心头生根发芽,乃至到了今日,才会陡然惊觉到那颗暗瘤不知何时早已钻入骨髓,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心神。
犹如附骨之疽。
所以方才他起身的一刹那,不过就是一眼带到,他就知道,她便是她。
有句话叫做挫骨扬灰都能记得,他们之间大约便是如此吧?
错了,其实应该是只适用于他一个人而已。
想起方才夏芸那寡淡的表情,还有条件反射下说出的那句“你是——周承安?”时,即便骄傲了大半辈子一直顺风顺水到现在的周承安也不得不承认,夏芸,那个在他青春荷尔蒙分泌的最旺盛的年纪里留下浓重笔墨的女孩,已经成功的把自己的一切都从她的记忆中删除掉了。
大约,他在她心底,原来就没有那么重要过吧。
只是他自己太过于投入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而已。
这样的事实,其实不是不绝望。
不过老实来说,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重逢画面。
☆、第二章
周承安晚上回去的时候,林姝也才刚到家。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身着亮片美人裙的林姝身上带的不知名酒气混合着浓郁的香水味,交织成一股奇怪的味道,这股奇怪的味道自林姝进门后,瞬间就传遍宽敞的客厅了。
周承安轻皱了下眉梢,正眼都没有瞧一眼林姝就朝楼上走去。
倒是身后的林姝醉醺醺的问道:“呦,周董今天百忙之中又带宝贝儿子去医院了?”见着快走到楼梯口的周承安没有丁点搭理自己的意味,百无聊赖的林姝站在原地冷哼了下,继续说道:“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的话,当初怀小杰的时候你好歹也多关心我一点,兴许生出来的就不会是个天生残障儿了——”
“你有这点口才,我想还是在林总的解聘会上听到你的辩论比较好。”周承安忽然止步,无事人般的说道。
“周承安,你开玩笑吧?我哥当总经理当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解聘他?”林姝继续冷哼了下,一脸不屑的望向楼梯口子上的周承安。
“你应该知道我向来没有幽默细胞,从来不开玩笑的。”周承安虽然说着严肃的公事话题,不过此时脸上却渗了点浅浅的笑意出来,配着他那狠厉的目光,却又让人深觉此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你说什么?周承安,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也不想想,当初没有我父亲和我哥哥的支持,你能一路顺风的走到今天的位置吗?我林姝真是瞎了眼才会摊上你这样过河拆桥的货色!”林姝的声音不可控制的尖锐起来,一双好看的凤目也顿时怒意横生。
“你没有听错。而且——我就是这样的人。至于货色这个词,我劝你以后还是少提为妙。要不然你也知道,依着我的性子,倒是有可能把你变成真正的‘货色’!”周承安说到末了,嘴角好整以暇的轻扯了下,望向林姝的目光陡然间又回复到无事人般的神色了。
毫无预兆捕捉到周承安目光的变化,饶是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林姝也无端打了个寒噤。
这样的周承安,她不是没有领教过。
只是今天的周承安,似乎比往常来得更为阴鸷无情!原本还气急败坏的林姝尽管心头愤慨难当,不过他的警告就在耳边,她倒是没有继续泼妇骂街起来,不过这口闷气没有发泄出来就是浑身不爽,上楼的时候,林姝顺手一挥,就把拐角处放着高及身子的珐琅彩瓷大花瓶给打翻了一个。
随着哐当一下的清脆声,地上随即散落了一地的碎瓷片。
这还是周承安和自己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在拍卖会上拍卖所得的珍品,眼下无疑是莫大的笑话。
林姝尤不解恨,随手捡了片地上的碎瓷片,干脆又走到不远处壁落的全身镜前,毫不犹豫的朝镜子砸去。
下一秒,镶在中间的镜子瞬间哐当碎裂落地,只留下一个红木壳身还孤零零的落在原地。
“夫人——”听闻动静,早有管家阿霞急急的过来,瞧着满地狼藉,尤其是看到一地散落的碎瓷片,她也知道这是周承安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买过来的,要赌气也不是这样挥霍钱财的,一想到这么一个大花瓶就够自己赚上十辈子的了,阿霞只觉得心疼的厉害,眼下生怕林姝冲动之下再去砸其他东西,赶紧走过来劝道。
“谁是你的夫人!”林姝知道整个周宅里不管厨子也好佣人也罢,听命的都是周承安,眼下一看到唯唯诺诺的管家阿霞,愈发怒火三丈起来,脱口骂道。
“不要气坏了身子。”阿霞其实也见惯了林姝的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生怕随便说点什么被林姝抓住把柄又要借题发挥起来,眼下也只是模棱两可的说着寻常劝架的话。
“用不着假惺惺讨好我!老娘迟早有一天把你们这帮乌烟瘴气的下人全部都换掉!”林姝口不择言的骂道,继而又朝楼上骂道,“周承安,我看你能得意多久!你有本事给我一直得意下去——”林姝许是气急的厉害,说到末了连着自己的胸口大幅起伏起来都未察觉。
骂了好一会后,林姝直到骂的口干舌燥起来,这才踩着高跟鞋,避开地上的那些碎片,咯噔咯噔的朝楼上走去。
一连几日的高温大暑,夏芸每天除了例行去下医院,其余的时间全都宅在家里。
直到表妹夏雯过来,死活要拉着夏芸出去购物。
“老姐,你就这幅德行,可怎么嫁的出去啊?”夏雯虽然是个直肠子性格大大咧咧,不过也难得有心思细腻的时候,想着几次和夏芸碰面,见着夏芸身上换穿的都是洗得发旧的衣服,想着她可能刚回乔市,带回来换的衣物不多。未料到眼下门一开,看着夏芸一脸的不修边幅,身上还是穿了件极为素雅的棉布睡裙,便愈发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没想过嫁人。”夏芸平静的回道。
“你不嫁人不要紧,你是咱们家的老大,你这朵烂桃花会影响到咱的,好伐?你不为自己着想,好歹也为我们这几个连初恋都还没谈过的表妹着想下。”夏雯理直气壮地的纠正道。见着夏芸好歹不出声了,夏雯便连拖带拉的把夏芸给撵出门了。
才一出了家门,外面的热浪顿时一股强过一股的迎面涌来。
夏雯本来有点担心夏芸的身体,毕竟夏芸看起来又干又瘦的,体质肯定也不大好。不过见着夏芸出来后在烈日下行走,倒是没有丝毫不适,心头这才略微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