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么一坐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居然成倍的来了。自己半只雪白肩头从宽松的领口冒出来,顾不得管,岑晓双手捧杯子,闻见药味,额心忍不住皱了皱,头跟着往后撤。
实在不想喝的,却因为见他坐在旁边盯着,而不敢说别的,端起杯子,把药一饮而尽。
“好苦……你这是什么药?”她记得药店里买的感冒冲剂明明都甜甜的啊。杯子递还他后,仍在砸吧着嘴巴抱怨。
“副作用很小的特效药。”说到这里,突然凑过来毫无预兆地,叼住她的上唇细噬,辗转了片刻,闯入里面在给了她一个深切的吻后,渐渐停下。
“是不是不苦了?”他笑着问。
如果心脏里有长骨头的话,那刚才,一定也被他的动作逐节地软化了。她上臂和肩膀发烫得厉害,双腿从床沿上悬下来,没有触及地面,手仅仅握住他的,“顾惟野,我爱你。”
“我也是。”他温柔地捏了下她的鼻梁,等她完全钻到被子里,压严了背角后躺下,在属于她的特殊馨香中缓缓阖上双眼。
——
早晨四点多钟左右,他们就收拾好起来了。
幸而昨晚药吃得及时,今晨虽然起得这么早,但岑晓精神很好。
昨天休息前,大家分明说好要去拍日出,可是他们敲了另外两间房门,却没能成功地把其中任何一个人叫醒。
她站在楼下叹气望他,似在用眼神问,现在该怎么办?
他牵起她的手往外去,用下巴点了下茶几上——印着度假村logo的便笺,“不等了,我们留字条给他们。”
这么快就分头行动,总感觉不大合适,可是等到几个小时后,那几只才打电话和他们汇合时,岑晓才觉得顾惟野的决定真心好正确。
车行驶半小时后停在路边。
他拉着她攀到暗绿色的山丘顶端。天色冥冥,大地未曾苏醒,放眼望去,看得到零星散步的房子,看不见人。
“来,拿着。”他把她的手机递给她,“你就站在这儿,我去那边拍你这边。然后我们再用电话来沟通具体的调整事项。”
她点头表示明白,又说:“你注意安全。”
“你也也主要安全。”相互拥抱后,他留意着脚下,往山下走。
他风衣猎猎,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后,十几分钟后再次出现在较远的另一座山上的,只是一抹不甚清晰的暗灰色。辨不清具体的影状,只能判断出是在向山顶移动。
手机铃声是他唱的歌,接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偎着风传到耳中。此情此景很熟悉。过年的时候,他从西北打第一次打电话在家中过年的她,好像也是这样夹着风的模糊声音。
“别面向我站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你背对东站,等下太阳出来时,我们来拍一组逆光的照片。”
可是哪里是东呢,请不要跟路痴谈论东南西北……这么多年,她给人指路或者接受别人指路,一向只有左、右两个概念。
他看她不动,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换了个说法,“右侧手臂对着我所在的位置。”看她终于动了,他又讲了下需要的姿势,岑晓一一比着做完,顾惟野让她记住动作,等下太阳升起来时再照做。
她放松下来,席地而坐,望着山那边他的影子,百无聊赖地问:“那我们现在干什么?”日出应该还有好一会儿。
“我们来聊天。”从她的角度,看到他好像在搭设三脚架。那现在应该是在用蓝牙耳机在与她通话。
“比如呢?要聊什么话题?”隔着几座谈情说爱,这恐怕是只有摄影师才能享受到的独特、新鲜方式。
……
徐徐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天边终于露出鱼肚白。
她站起来准备,告诉他:“这张,回去一定要扩印成一张超大的,然后挂到客厅里。”
“可以。”他笑着说完,挂断了电话,全情投入到拍摄中。
红色巨轮从青色的山影里升起。
在他的相机里,她与背后情境融为一体,仿佛她合该就是嵌在这漫漫青红中的一阙妙丽精致的影。
**
四个月后。
这一天,岑晓最后一次回宏白的母工作室交接事项。她已经正式签约,歇完年假再回来时,就会作为一线摄影师,正式去北京的子工作室报道。
抱着收纳箱走到门口,她把箱子暂时放到地上,去紧脖子上红色的毛线围脖。往手里哈了好几口热气后,觉得暖和了些,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岑晓”邢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裹,“还好你没走,喏,有你的包裹。好像是从国外寄过来的。”
她唔了声,笑着接过来说谢谢,真诚看着他,“这一年真是谢谢你了,邢睿师兄!”
“哪里哪里,能为漂亮的师妹服务,是鄙人荣幸。”
还是这么开玩笑,和她第一天正式来这里,认识的邢睿一模一样。看他人进去后,她再次抬头仰望这座灰白色的小楼,几近一年的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流淌而过。
再见了,2014年。
我的,从狼狈中开始,却结束于精彩的一年。
——
“老公?”她刚好在把车停到家门口时,接听到了他的电话。知道他肯定也是刚刚到家,她恶作剧的心思升起,想要给他个惊喜,于是故意说:
“我?我还在宏白哪里啊。对呀,你也知道我人缘很好的。大家都要我请吃饭呢,所以我应该会晚点回去……好了,当然是你更重要了……是、是,我们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可我和这些工作室的同事们再见,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她用钥匙打开门,捂着嘴在门前坏笑了一阵,正打算上楼吓他一跳,却在走出回廊时,冷不防被一个力量带到怀里。
“居然敢骗我,嗯?”他手攫在她腰侧,不准她乱动,唇贴她到耳朵上,“知不知道我多想你?小坏蛋。”
“知道、知道。”她绽出一个明灿灿的笑后,忽地往他身上扑。顾惟野没办法,只能无奈松开惩戒的钳制,她却趁机从他手臂下面钻出来逃掉了。
“小心点。”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轻而易举提住她薄羽绒衣的后领。手温柔搭在她腹部上说:“过了一个多月了,没准你这里已经有小baby。”
想起上次他离开前,他们那高频度的某项活动,她心跳立时跳乱了次序。好亲戚的确延迟了一周了,可是这东西一向没准过,她忙着工作的事,也没太往心里去。
现在这个问题被提出来,她也有点怀疑了。及时收敛了一系列“张牙舞爪”的夸张动作,一秒钟变回了中规中矩的淑女。
被她逗笑,顾惟野扫了眼她拿回来的包裹,看到上面的英文地址,怔了下问:“这是什么?”
“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是托人给我从国外带的东西。”看他这表情,她已经否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一起详细查看过上面的寄来地址后,她握着包裹的手居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还是顾惟野一点点帮她拆开的,取出黑色的硬绒盒,再打开磁石固定的盒盖。岑晓看到一封宝蓝色封面、烫金字的邀请函躺在里面。明明是死物一件,落在他们眼里,却好像一张生动美丽的s.i.l.e.yface.
☆、第60章
艾米尔得奖作品的展厅中,为了配合不同的作品,每间展室的灯光都做过重新的装潢。
这里不乏褐发碧眼的俊男美女,但当入口的两扇门被推开,一对很是般配的黑头发、黄皮肤的年轻男女携手走进来的时候,还是赚来了不少视线。
女孩子穿一件宝蓝色纱质地的小晚礼服,胸下束紧的设计,两鬓的头发被极细的一字型发卡别至耳后,露出圆润精致的耳廓,脸上画的妆很淡,气质婷婷秀秀,站在她的男伴旁边,显得很是乖巧、可人。
评委会主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亲切握住了年轻男人的手,嘴里叫的名字是Ken。
许久未见,两人寒暄了挺长的时间,主席和男人拥抱了下后,离开去招呼其他来宾。
这时——
“顾大哥、岑晓,你们怎么这么晚啊?”穿着黑色正装的宋谦,今天尤为英挺俊朗,快步来到他们面前,慌张地说:“快点吧,要开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跟着宋谦走入比较靠里的一间展室。
这里满室皆暗,唯有那副十米的影像长卷之上有白色透光投注下来,清晰地把照片中的每一处细节,呈现在众人眼前。
顾惟野护在她身前,拨开好几层人群,把她带到了最前面,有司仪把麦克风递到她手中。
“这副作品叫《万象》,耗时三个月完成,不仅仅是我的心血,对我和我先生而言,也有着很特别的纪念意义。”她走到画面起始的部分,习惯性地从人群中寻找到他的身影。
在从他眼中得到鼓励,她继续说道:“它的主题来自我生活多年的城市,也就是中国的首都北京……”
在她的叙述里,顾惟野的记忆翻到最先的一页。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岑晓。
她走进大堂摘掉小黄人口罩时,他正和自己所救孩子的家长准备招待会可能会被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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