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来,岑晓看见几户做小吃生意的小贩正在摆出用具,或是将各种小食一一摆到桌台上,并不忙碌,每个人几乎都懒洋洋得睁不开眼睛。这和北京那些早早站在交通站点附近吆喝着卖早点的人一点都不同。
她来成都根本没带相机,今早出来时,还是临时向苏荔兰借的微单。庆幸过来的早,有九成商家还关着门,刚好可以记录下建筑最安静的状态。
有两个穿花裙子的小姐妹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走出来的,他们举出自己的手机,友好地请岑晓帮她们拍张合影,“美女,记得选个好的角度,把我们照瘦点!”
岑晓痛快答应,简单地给出调整姿势的意见后,从不同角度,帮她们拍下几张合影。
“哇!你技术真好,谢谢!”两个女孩看了都很满意,看岑晓是一个人来的,善意地说:“我们帮你拍一张吧?”
她说谢谢,眉开眼笑地指了指远处的阁楼下的位置,“麻烦帮我拍到上面的纸灯笼,还有后面的巷子。”
“没问题!”女孩们接过她的微单。
——
接近一点钟,岑晓早从锦里逛来了宽窄巷子,顾惟野却仍旧没有联系她。
她很饿,一直抱着和他一起吃饭的想法,就忍着什么都没吃。
宽巷尽头,她看到一个瘦瘦的老阿婆坐在马扎上,在用针线穿一种白色的香花。
被香气引诱,岑晓蹲下去看了一会儿,最后买了朵别在包上。
站起来,她感到眼前发黑得厉害,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顾惟野也正好发来信息。
他说他正在陪今天见的人吃饭,问她吃了没有?敲出“没有”两个字又删掉,她重新打上“吃了”两个字。
他放心了,回说,自己不能陪她去杜甫草堂了,让她自己去逛,晚些时候直接去那边接她……
来宽窄巷的时候,听出租车司机介绍了好几家成都的馆子,她刚才还盘算着要他陪自己去哪一家比较好,结果没想到现在一下子就没戏了。
品尝美食的心情没了,她在路边随便照了个苍蝇馆子,吃了份担担面填饱肚子,就来到了草堂公园闲逛。
遗迹纪念馆里光线昏暗,她没有停留多长时间。走到外边的回廊上,看到一把藤编靠椅,坐了上去,不自禁眼皮越来越沉,然后居然真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
“岑晓——”有人轻轻推她。她迷迷糊糊的,被人打扰了好梦,不乐意醒过来,喃喃地念:“别——动,好累,再睡会儿。”
轻轻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子,试图把她抱起来。
更多的力量一加诸在她身上,她就睁开了眼睛,从他手臂里慢慢挣脱着跳下来。扫了眼周围,又揉了下眼睛,不无迷茫地问:“天怎么黑了?”
顾惟野噗嗤笑了声,“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么?”
☆、第34章
她看了下表,有些奇怪,显示是五点十分,那她不过才睡了一个小时,醒过来天色却有七点钟的效果,“难道是表走慢了?”
“表没问题。是刚才有下雨,乌云遮住了太阳。”他晃了晃手里的伞,几滴水珠顺着伞的尖端滴到地上。“居然下雨都没把你吵醒。昨晚没睡好?”
“没有。”她眼神闪躲着,偏偏不想被他看穿心思。
“真的?”他忽然就笑了,“那难道是还有其他半夜不睡的小野猫,顺着窗户爬到屋里,又鬼鬼祟祟卧到我身边来了?”
原来他都知道。
岑晓恍惚听着,下台阶没留意地面,凉鞋一脚踩入一小片水洼里,脚打滑差点摔倒,还好他及时搀住了。
“小心。”顾惟野扶岑晓到平整没有水的地面,掏出一包面纸,蹲下来帮她一点点擦拭脚上的水。
她愣了两秒,跟着蹲下来,脸红红地说:“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我来。”他团起来手中的纸,又掏出一片,重新埋下头,“昨天你趴在我旁边说的话,要不要对我再说一遍?”
“你看到了?”不由捂住嘴巴。
他故意不完全睁开眼,就是想看她要做什么,可却好像因此错过了重要部分,所以很遗憾,“没看清楚。”
岑晓长出一口气,拍自己的胸口。
留意到她的神情,顾惟野莞尔,“怎么看着像是说了我坏话,怕被我看到?”
“不是坏话。”她嗫嚅,看他没再追问,反而表情淡下去,竟还有些失望。她慌了神,“你不信?”
“不信。”站起来把纸扔进垃圾桶,揽住她的腰部往公园出口走,“除非你告诉我你说了什么。”
这几个月,在很多方面,他们互相都已经足够了解。顾惟野知道岑晓的个性,对于一些事情,她宁愿不说也不会选择说谎。
她踌躇地想,这回一旦说了,那就彻底的确定是他。以前的犹豫,从今以后也都不会再有。
她拽了他的衬衣一下,停住脚步,眼波无澜,“顾惟野,关于你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我现在想要告诉你。”
跟着顿住步伐,他很专注地看向她,“洗耳恭听。”
此刻的草堂公园里除了他们,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绿树如重重叠叠的厚幔,气氛很宁静,惟有她很认真的说话声:
“不管是在横店的那次,还是昨天晚上,你总是在否定我。但事实就是一件我需要反反复复思考很多遍的事情,你只需要想一遍。可我并不觉得你的快或者我的慢,会影响事情的本质。我也很爱很爱很爱你,即使现在才说出来,也无损它的有效跟真实。”她一口说完以上的话,看他没有反应,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的,不过第一次听她说她爱他,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在往后的日子里若是拿出回味都是模糊的,他为此感到遗憾。
然而他仍然感到很感激。如果没有前面他的失望和落空,那便不会有现在这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很轻很轻地亲了她眉心一下,接着唇又擦着她的耳朵,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
开车回去的路上,岑晓仰着头看窗外天空,一直维持着若有所思的状态。
青黑色的乌云遮住了大片天空,看不到太阳,仅有细弱的光线,顺着弯弯曲曲的罅隙渗透下来,仿佛是神明把自己的指纹印在了上面。
她收回视线,笑眯眯地讨好他说,“你用ken的身份,不仅在宏白的新人考核中拿过第一,而且交出的考卷还在国际上斩获了大奖。顾惟野,你这么厉害!我是不是应该妥善利用才不浪费?”
“我做人很严肃的。”顾惟野笑着说,“就算是我女朋友,我也不能帮她作弊。你乖乖地自己想,这样也更有意义。”
“可是这次很特殊。你肯定猜不到我们这次的题目是什么!”她把身子转向开车的他,苦闷抱怨,“慕子跃写了三个字,天、地、人,要我们一个人抽了一个字,而我抽的是最难的“天”字。”
“倒是顺应时代潮流,发展和谐社会。”他忍着笑调侃。
“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她不快地收回视线。
“好了,”轻拍了下她的腿,顾惟野说:“你之所以会觉得你题目太大,发挥余地太小,是因为你的思路太死。”
她听得茫然,“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赌一把。不必为考虑增添什元素丰富内涵而苦恼,你索性简单点,直接拍天空就可以。”
“呿!那我就输定了。”她情绪低落,无奈地把视线再次飘向窗外,却不期然地发现刚才的细小缝隙不知何时,已经伸展开来,有大幅恍如神迹的青黄色光线成片泄下。
“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会输?而且你信不信,岑晓,你若能先感动你自己,那肯定也能感动别人。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心作为评判标准,别不自信,也别过早认输。”
或许受他的话启发,正看着窗外的岑晓突然想到了什么,很高兴地说:“我知道拍什么了!”
顾惟野抿起一侧嘴角,尽管透过车前玻璃窗看到的并不分明,不过他和她毕竟是同好,几乎不消多想,他便能猜想到她想拍的应该就是——耶稣光。那当空气中充满尘埃或水滴时,才能际遇的盛景。
岑晓微笑亲了下他的右脸,心满意足地说:“谢谢。”
其实要谢的不仅仅是这次的启发,在她眼前一片混沌,看不清未来的时候,他如一片耶稣光一样照进她的生命,骤看以为遥不可及,实则他和她之间并不存在距离。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不断提出自己的想法,而顾惟野只是顺着她的想法提出修正意见,并不过多的发表主观看法。
回到苏荔兰在市外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苏荔兰有早食的习惯,没有等她们吃饭,但特意留了几道秦伯的拿手好菜给岑晓和顾惟野。在简单问了下两人今天各自所做的事情,苏荔兰就上楼去休息了。
屋里的四角长方桌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顾惟野一口一口吃菜没有间断。岑晓却始终没胃口,不断用自己的筷子去杵白瓷碗里的那小半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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