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从朋友做起，身体的亲近，却不代表心灵的契合。
他们一开始，就颠倒了顺序。
“希望你不会一辈子这么连名带姓地叫我。”他扯唇一笑，很是好看，他总记得明晚气急败坏的时候，常常会这么喊他。
回忆犹如猛龙过江，汹涌而来。
他趁着她一刻间的分心，顺势跟她十指紧握，他的温暖手心，仿佛要连她的心都一并融化。
明晚有些抗拒这样的亲密，不禁心慌起来。
“今晚我要求并不高，我们就这样走一段路吧。”他笑着看她，眼底闪过一抹炽热，那种专注的神情，她丝毫不陌生。
“裴煜泽，你至今没有问过我的感情状况——”她不知道自己隐隐约约在害怕什么，裴煜泽的表白，不比两年前的求婚更让她阵脚大乱，但她却始终都不曾放下防备。害怕他卷土重来，会伤害自己吗？但他从未伤害过她。
“我了解过，你还未婚，这不就得了？”他拉起她的手，视线掠过她光洁的指间，她没带婚戒。
跟过去的裴煜泽，一样的蛮横霸道，一样的专制嚣张，一样的肆无忌惮。
她抿着唇，不再说话，他似乎也察觉到她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只是握着她的手往前走，两人再无交谈。
“刚才，我对你说的话太重，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话。”站在明家的门口，裴煜泽松开了她的手，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笑道。“我只是有些……吃味。”
这一番话，若是换做过去，她绝对无法想象，是从裴煜泽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察觉她的错愕，笑的更深。“看来在遇到你之前，我还真不懂什么叫爱情。”他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得到这么多的体悟和折磨。
明晚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耳畔还是回响起裴煜泽最后的那一句话。谁会相信他不懂爱情，他阅人无数，风流潇洒。谁又会相信他是在她身上学会了爱人，她从未给过他任何一丝希望和迷恋。
可是，偏偏她还是反复回味他今晚说的话。
即便，她根本分不清真伪。
这一夜，明晚睡得一点也不踏实。她自问并不心虚，更从未玩弄过他的感情，她不过是在自己无法接受残酷真相和刻薄对待的时候，选择了一种轻松的方式结束一切。
但接下来的几天，她没再见过裴煜泽。
但她却在闲暇时间，会想到当初的决定。只因她知道，她跟裴煜泽迟早要分手，与其被动地等待接纳命运丢下的炸弹，不如她主动离开。她不想再看着另一个人的背影，无能为力地缅怀渐行渐远的错过。
“boss，你最近常常心不在焉，开会也开小差啊。”宋慧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旁，双手一拍，打断她的思绪：“是不是跟楚北默感情有所进展，少女怀春了？”
“你才怀春。”明晚打开化妆镜，让宋慧看清自己眉飞色舞的脸，低声要挟。“你谈恋爱给我收敛点，别影响工作效率，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宋慧把镜子一推，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作揖：“皇后娘娘，恕微臣直言。楚北默虽然家世贫寒，但为人正直，才华横溢，前途大好，您若是不弃，收着用也是极好的。”
明晚忍不住笑起来，她身边有宋慧这个大活宝，生活就不再是黑白的。
“你把人家说成是什么东西了，还收着用——”
“反正他对你的心思，你也明白，何必两个人扭扭捏捏，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游戏呢？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情商高了不起啊？”宋慧翻了个白眼，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你不懂。”明晚别过脸去。
“是是是，我又不是你心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呢？”宋慧朝着她做鬼脸，吐舌头：“我只知道一点，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折你个头。”她没好气地说。
“别让男人等你太久，他们可不见得有多少耐心。”宋慧说：“为你折腰也是暂时的，好好把握。”
明晚若有所思，低着头不说话。宋慧有时候说的话不靠谱，但有时候又太靠谱。
“我没想过谁必须为谁折腰，感情应该是平等的。”
宋慧摇头，“理论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明晚不知道是否该承认现在她对于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有些迟疑。初恋的凄惨收场和上一段的不愉快，都造成了负面影响。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今天是周五，楚北默往往这个约她吃晚饭。
是个陌生号码。
平日里接过的垃圾电话，数不胜数，所有人现在对于陌生号码，都有很多抱怨。但她不愿错过其他信息，还是接了。
对方先说：“快下班了吧。”
她心口一震，明明是裴煜泽的声音。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她本以为他跟自己一样，都删除了对方的所有信息。
“问裴珍珠拿的。”他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晚上吃个饭。”
“我……没有时间。”明晚轻声说。
“你还是不擅长撒谎。”裴煜泽的嗓音有笑，戳破她的迟疑：“只是吃顿饭，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明晚很安静，他对自己的生活足够熟悉，第一次拒绝不成，第二次就要颇费脑筋了。
“到我家来，不会让你麻烦。”他又说。
“你家？”明晚觉得尴尬。
“在莱茵豪墅，我已经搬出来一个人住。”
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了。
明晚知道裴煜泽的手里抓住自己的软肋，他堵人的功夫一流，再说不过是吃顿饭而已，还是顺着他好。
一到下班时间，她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宋慧朝她眨眼使眼色，一副“果然楚北默还是约你了吧，我就知道”的得意神色。
莱茵豪墅跟半山邸堡离得不算太远，偏向于欧式风格的高层洋房，同样价格不菲。但更适合年轻人居住。
她一个人来到裴煜泽所说的楼层，正想按门铃，他却突然开了门。
“你是第一个客人。”他依靠着门畔，唇畔有笑，神色悠闲。
明晚跟着他，缓步走入屋子，只听他在前头说，随着他的脚步声，感应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这是以前爸妈给我们俩买的房子。”
她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的确，裴家说过，他们结婚之后就不必跟父母同住。
看出了明晚的犹豫，裴煜泽笑了笑，神色没任何异样。
两个人没有缘分走到正式注册结婚的那天，这栋房子，至今没迎来女主人。
“我到这儿来，不太合适吧。”明晚的笑容有些牵强，指了指不远处还在营业的咖啡店。“不然我们去随便吃份简餐得了。”
他径自走入宽敞的厨房：“在国外牛排面包吃多了，想吃点别的。”
裴煜泽从双门冰箱里拿出蔬菜和肉类，放在白色料理台上，他挽起衬衫袖子，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正打开水龙头洗菜，动作熟练，不像是头一回。
“你下厨做菜？”明晚愣住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他笑，“大惊小怪，在国外常常做菜。”
他身上的改变太多，她疑惑的是，不过是去美国深造，他身旁多得是服侍他的人，何时需要大少爷亲自下厨？！
裴煜泽瞥了她一眼：“光看着怎么行？帮我切菜。”
她洗了手，虽然不常常下厨，但切菜的活儿，尚且难不住她。
两人忙活了半小时，完成了三菜一汤，明晚坐下一尝，果然味道不差。可见裴煜泽所言非虚。
裴煜泽是很讲究生活质量的男人，过去他出入的竟是一流的饭店，而如今，他下厨起来也是赏心悦目，丝毫没有狼狈之色。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三百平米大的屋子。
她是做室内设计的，知道从设计的风格，装潢的一景一物看出主人的心情和性格。这里面的装潢没少花钱，家具灯具都是现成的进口好东西，但窗前的黑窗帘，不管是光明还是黑夜全都隔绝在屋子外，没来由地令人感觉压抑。
吃了晚饭，她把碗碟洗干净：“不早了，我要走了，谢谢你的这顿饭。”
裴煜泽却说：“家里多得是空房间，你睡一晚，没什么问题。”
她固执己见，笑着婉拒：“不方便。”
他眼神一暗，低声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
“我听说你又跟楚北默在一起了？”
明晚在料理台边洗碗，没说话，两人之间，只剩下水龙头流出来的自来水安静流动的声响。
“该他的，转了一圈，终究还是他的。”裴煜泽当她默认，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缓缓勾起笑，言语里的语气不太分明。
明晚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穿上外套，裹上围巾。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勇气在他的面前，坦诚她跟楚北默不过是朋友关系。
“我说过，你没结婚，一切都不作数。”他没有抽烟，却突然走到她的面前来，拉开她的手，为她系紧围巾。
她从未在裴煜泽身上，感受过如此的待遇。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俊美的面孔上流露出兴味，嗤笑一声：“我还怕跟楚北默比吗？”
他身上那种势在必得的决心和不惜一切的柔情，彻底震慑住了明晚。
明晚只能从喉口挤出两个字：“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