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看着屏幕上孩子的模样时,刘舒雨脸上露出的表情,才让我觉得不难么讨厌。
“大夫,我们打算给宝宝准备衣服了,什么颜色合适?”
医生专心看着屏幕,漫不经心地说,“蓝的吧,红的太艳了。”
刘舒雨笑了笑。
我仔细品味了下这段对话,心里大概猜出点意思来。准备衣服这事儿,轮不到刘舒雨办吧,李拜天家会弄的。刘舒雨关心这个,怕是在关心孩子是男是女。
而大夫知道,我们插队进来的,是有关系的,估计之前已经有人来打点塞过好处,所以该说的说了。
这么说来,刘舒雨怀的是个儿子。
女儿还好说,对李拜天他们这种殷实的家庭来说,儿子太不简单了。
哎,如果真是李拜天的孩子……如果刘舒雨没做过这些有心机的事情,如果她对李拜天足够真心,李拜天对她还残存感情,我倒是也有可能真心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孩子的分量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像刘舒雨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更有甚者,私生子养着养着,最后到底还是转正了。感情在于培养,已经冷却的感情,因为孩子而重新升温,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只有一点点的难过,可是事已至此,如果心里还惦记着李拜天,我会有罪恶感。就算潜意识在惦记,也不能明明白白地把它拿出来想。
我陪刘舒雨从B超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李拜天正坐在休息椅上,旁边坐着个老妇人,抱着个小不点儿,估计刚生出来没多久。我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唯一的感觉就是,怎么那么小啊,好像要用手捧着才可以的。
那个孩子很安静,眼睛很大,眼神懵懂地看着李拜天,李拜天玩儿心起来了,用指尖去戳小孩子的小手指,一边戳一边对着宝宝的眼睛笑,好像特别好玩儿的样子。
其实李拜天是喜欢孩子的,他喜欢一切表面美好的东西,纯洁的孩子、美丽的女人、山花烂漫、车水马龙。
他是个搞摄影的。
站在B超市门口,我静静地看了他两眼,李拜天侧目看到我们,瞬间收起了温和的目光,归于一派严肃和冷淡。
我把手里的B超单子递给李拜天看,黑色的图像,明显能看到一个宝宝的轮廓,蜷缩在妈妈的肚子里,眼睛闭着,像是在吃手指,连长相都能看清了。
李拜天的目光又沉了几分,这可能就是他的孩子,能没有感情么。
我抿了抿嘴巴,已经不想再去观察什么。
医院的走廊里,一张急救床飞驰而过,李拜天飞快得拉了刘舒雨一把,语气很重,“走路专心点儿!”
刘舒雨惊出一额头地冷汗,眨眼看向李拜天,目光里露出几分柔情。
看不下去了,我看不下去了。
停车场旁边,李拜天去取车,我和刘舒雨在大门附近等着。她会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抚摸。
很平静的样子。
我没憋住,终究问了一句,“刘舒雨,你的孩子是李拜天的么?”
刘舒雨的目光迅速移到我脸上,用一种很坚定的目光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说:“你在老家那点儿事儿,我们都知道。”
刘舒雨就轻笑了,也不跟我装客气了,她十分不怕的模样,对我说:“你觉得可能么,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要是别人的,我能骗的了你们么。孩子是李拜天的。”
我垂了下眼睛,“那你早怎么不说?”
刘舒雨笑了笑,没有回答。有些东西,说太白了不好听,她说了,把孩子生下来的机会就渺茫了。
刘舒雨说的有道理,我确实有些信了,谁都知道亲子鉴定,刘舒雨怎么骗他们。
我点点头,李拜天的车子已经靠近,刘舒雨弯腰上了后座,一直很小心自己的肚子。
“下个月就是预产期了,医生说发育得很好,有点脐带绕颈,过几天还要再来看看。”刘舒雨说,看李拜天没什么性质地模样,补充一句,“应该是个男孩儿……”
我又瞟李拜天一眼,看到他的目光滞了一下。
李拜天曾经跟我说,他就想要儿子,生女儿太不放心了。他说生个儿子,要是跟自己这样似得,就把他吊起来打,生个女儿,要是敢跟像自己这样的男生混在一起,腿给打折。
“刘舒雨你妈怎么样了?”李拜天在前面问。
刘舒雨,“在家,挺好的。”
“要不就把你妈接过来,好照顾你?”李拜天说。
“啊,不用,她还得上班儿呢。”
我回头看她一眼,还真知道替你妈着想,那人家李拜天自己家的人不用忙啊,不还是得照顾你。不过不接也好,省的更乱。
送刘舒雨回了李唯那里,李拜天带我去看了新租的工作室,在一栋大厦的第九层,地方不大,现在还是空的,过几天他会带人来安排装修。
他说:“这实际上就是个仓库,放器材的地方,我要做全北京城最顶级的摄影师。”
灯光很暗,几十平的空间里,承载李拜天的理想,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要不是他将给别人的孩子做爸爸,我会更爱他的。
我说:“开影展?”
他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拍好的照片。”
“加油。”
“那你呢?”他转头,含着些不舍的情绪问我。
我们即将毕业,大约也即将离开那个隔板出租房,然后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会有些不舍吧。
我说:“还在安排。”
我是个运气很好的毕业生,好多大学生说就业难,我一点也没觉得难,摆在我面前好几份工作呢,现在是我挑工作,而不是工作挑我。
当然,这都是我在大学期间,以及实习期间打下的良好基础,才为自己创造来的开阔的选择空间。
之后我们各忙的。
再一次碰到,还是在那家酒吧,我和小迈的一帮朋友在一起,因为小迈在国内的工作即将结束,要去下一站了,大家给他送别。
那天我喝得就有点儿多,小迈站在我旁边,伸手揽住我的腰,用英语跟我说了两句有些甜蜜的话。
他们外国人比较开放的,小迈没在国内找稳定的女朋友,是因为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走,但却有意思想在离开之前,跟我发生点什么。
我这会儿喝高了点,认为这是国外人的开放礼节,就没太在意这个搂搂抱抱的动作。小迈问我,“可不可以吻我?”
我笑着看他,没这个打算。然后小迈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于是踮起脚,在小迈的脸上亲了一下。
相视而笑,他松手,我转脸看见李拜天从自己的朋友群里走过来,拉我的手腕,很严肃,“你该回家了。”
☆、039 心情不好
他干什么呀,在这个酒吧遇见又不是一次两次,因为这边是个慢吧,不是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所以我才会喜欢来。而李拜天最近也不泡乌烟瘴气的地方来,工作室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白天聊完工作,晚上小伙伴就可能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听听音乐之类的。
之前我们遇到,也就是各玩儿各的,不怎么打招呼。要是散场的时间合适,就一起回家,要是有提前走的,最多就随便交代一声。
今天不是送小迈走么,所以玩得开了点,多喝了些,多呆一会儿也是一定的。但我也不傻,我肯定不能把自己真灌醉了,总记得回家的路的。
李拜天拉我,我挺不情愿的,把他的手甩开,“干什么呀,我这边还没结束呢,你要走就先走吧。”
李拜天抿着嘴巴瞪我,心里可能做了翻思想搏斗,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你喝多了该回家了。”
然后又要直接拉我走,我就是真要走,也得跟朋友打招呼啊,不然多没礼貌。我再甩他的手一次,说:“我明天没事儿!”
我明天没事儿,所以我今天想玩儿多晚就玩儿多晚。怎么了,姐姐大学四年都没玩儿过,现在朋友要走,玩儿一下怎么了。
但李拜天对我和老外厮混这件事情很有看法,他觉得我现在变开放了,世俗了,他不喜欢。他觉得外面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坏人,跟女人做朋友,都是为了占便宜。
诚然,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很多人做朋友的初衷,有可能是想站便宜,但交情是交出来的,我可以保证,我的绝大部分朋友,对我是尊重的,只要我不同意,他们不会强迫欺负我。
因为有这份自信在,所以我觉得李拜天很无理取闹。
因为在拉扯,我脚下的高跟鞋在李拜天鞋面踩了一下,这一脚给他踩怒了,我跌进他怀里,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掌用上力度,姿势很别扭,我手腕也疼。
他语气放得更重,“周问雪你都喝成什么样了!”
我也怒了,“我没喝多少,你烦不烦啊!”
我觉得李拜天的这个抽风行为,让我在朋友面前显得很不礼貌,我有点反感。可是我越这样,李拜天越执着地认为我就是喝多了,非要把我带走。
小迈他们看我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以为我碰到了麻烦,当然回来过问一下。今天既然是送小迈,朋友就来得比较多,有几个已经站过来了,各个表情严肃,一副跟要打架似得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