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就好,好好休息。犀姐姐,咱们出去吧。”陈子雾转身准备拉顾犀走出去,却发现她盯着陈家明的背影发愣,眼睛闪烁,意义不明。
而这时的楚世明等人的船,正在南石群岛往锦阳码头的十七弯水道那一块,曲折蜿蜒不说,还到处是暗礁,暗旋。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岛屿和岩洞,也是著名的海匪藏身之所,也让这带海域有了鬼弯之称。
站在甲板上的楚世明,撅着眉头看着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像一个大锅盖一样压下來,大雨伴着雷声倾盆而下,打在水面上,和海浪形成一片片白茫茫的海花,和天边连城一片。
“大人,咱们得马上调头,从外围绕过十七弯,不然不消片刻,我们的船就会沉沒于此地。”船把子头上的围巾已经湿透,雨水一遍一遍的打下來,冲洗着他黝黑的脸。
楚世明一身白衣也已经湿透,雨水顺着草帽下來,形成一串串的雨帘,把他紧紧的包围起來,让人无法看清他此时黯然的表情。
“大人,按照这样的情况,根本沒办法靠岸去寻找岩石。再说都找了这么多个岛都沒有找到,这墨玉石怕是不在此群岛上,属下恐怕国师推断有误。”站在边上的一个黑衣男子,出來说道,正是楚世明的手下重用之人。
看來这次又得无功而返了,楚世明抬头再次看向远方,零零散散的几个小岛屿在海浪的冲洗下忽隐忽现,他不由地喃喃自语:黄为天、红为地、绿为山、墨为兽、紫为仙。按现在的情况看來,这红、绿、紫都出现了,就差这黄和墨。这次若是无功而返,如何向皇上交代?
但是,若不返航,我这一船的弟兄,又该如何是好?楚世明眼睛慢慢地转了一圈,每一个人都在冒雨等着他下达命令,还有他那两位优秀的学生,信赖地看着他,这段时间的淬炼,他们皮肤变黑了,但眼神却更加勇敢而坚定了。
“立刻掉头。”楚世明咬咬牙根,把草帽摘下一把扔在甲板上,吼了一声,似乎震得船也抖了几下。
“好咧!”船把子们兴高采烈的开始掌坨,退出了十七弯,从外围包抄前进,按照这样的行速,再有几天就能靠岸了。
“师傅,先到仓里休息片刻,把这身湿衣裳先换了。”郑奕枫和顾岩担忧地走过來,劝着还在冒着暴风雨沉思的楚世明。在这冬日里,湿着身的众人都冷得直发抖。
“嗯,走吧,你们几个都进去歇一会。”除了老练的船把子,其他人这个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进去保存一下体力,等过了这一关再说,楚世明暗暗地想到。
“奕枫,你來说说,你这大外甥女如何?”楚世明从屏风后走出來,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广袖衣服,一头青丝随意散着,颇有几分魏晋时风流韵味。
“我这外甥女,小时候性格比较朴实委婉,现在越长大越是机灵投巧,平时日常习惯有些懒散,但是心中似有神明。”郑奕枫想都沒想答了出來,但是隐隐有些奇怪,先生怎么突然问起雾儿來?
第七十章 媒婆的潜质
“哦?如何神明?”外面的船还在摇晃,舱内的东西都东歪西倒,茶具早以收起來,这会几个人只能扶着船沿干坐着。
郑奕枫这会倒是留了一个心眼,笑着道:“倒也沒啥,就是头脑灵光些,沒啥特别的。我家现在能有今天,大部分都是她的鬼点子。她平时随性惯了,要是有什么不敬之处,先生你多担待些。”突然想起临近出发的时候,楚先生还和雾儿交到过一番话,不知道是不是雾儿又说错了什么话。
楚世明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孤独的船只在这风大雨聚的大海上穿行,如一叶扁舟,一片叶子,飘零着。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风雨终于小了些,天边慢慢地明亮起來。船把子们全身湿透,在这大冬天里都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每个人两个胳膊都累得似乎沒有了直觉,全身都虚脱地摊在了甲板上。不过每个人大大地送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再过几天,船就可以靠岸了,回家过新年,大家脸上都是期待。
转眼就是小年了,村里有习俗,小年那天要做灶社,拜祭灶王爷,村里人都要参加,因而陈子雾一家子头一天晚上就回到了村里的小家。而陈家明兄弟也早早的备好年货回到了陈家村,罗三宝带着几个下人在铺子里守着,再开几天门,等除夕那天再回來。
把安叔留在郑家大宅,安排送礼事宜。陈子雾前两天又给郑奕露宅子上买了一户人家,当做郑奕露的嫁妆,就提前安顿在那边看宅子了。
安排好这些,陈子雾又带着家人忙了几天置办年货,林林总总几大包,新买的骡子车拉了三趟才算拉完。陈子雾让陈子霜动手把礼品单一一列出來,交给安叔,让他按照单上的人家,把年礼都送去,这才安心回了车碑头村,准备灶社的事情。
灶社有点像鲁迅写的一篇文章《社戏》里说的,差不多的一种农村风俗,就是小年要祭社,村里会家家户户合起來,一起杀猪拜祭,然后再把拜祭完的猪肉和米饭按比例分到每家每户,家里每人都要一起吃完,讨个吉利。
除此之外,小年之后就是扫灶、炊年糕、包糍粑等等为过年做准备。因而,这段时间陈子雾一家人都会一直留在车碑头村,等过了年初一才好出门走亲戚。
傍晚,夕阳早早就落下,半个尾巴还來不及收,天空就飘起了星点雪花,把本该黑漆漆的天空,反射得透亮透亮的,整个村子也被这白茫茫的雪花围了起來。陈子雾刚刚泡完澡出來,身上还冒着热气,围着大袍子,走到园子里,就听到远处的谷场传來一阵阵的杀猪声,让这个平和安详的小村庄更添一股热闹和喜庆。
罗老爷子带着罗二宝和嘻房去谷场帮忙杀猪了,郑奕露带着嘻翡去帮忙烧水,陈子霜和嘻翠自然也想去凑凑热闹。
这会只有赵氏和安婶两人在园子里,一边架着被霜雪打歪的瓜藤架子,一边有一搭沒一搭的闲聊着。
“安婶,嘻翡这孩子过了年就十四了吧?可看上了谁?”赵氏神采奕奕的问道,一说孩子的婚事,赵氏总是这么來劲。
“哎,是啊,十四了。不急,我们都是做下人的,自然要听夫人和小姐的安排。规矩不能乱了。”说起自己的闺女,安婶脸色也明亮起來,不管是什么阶层的人,母亲永远是一样的。
“我呀,也就普通庄户人,沒这么多规矩,以后要是家里日子过大了,你也是老人喽,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就好,规矩啥的让孩子们去折腾。再说,嘻翡这孩子的婚事定下來,给雾儿、霜儿做管家婆子,挺好的。说说,你心里咋想的?”赵氏一心都是为自己的小孩打算,以前是郑奕露,现在就到了子雾他们。
“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吧,这个嘻房这孩子还不错。但是,嘻翡、嘻翠将來要跟着两位小小姐陪嫁的,怕是要配给姑爷家的管事们,为小姐们分担家事。”安婶说起这个就不免有些担忧,每个做母亲的都不想孩子离开自己身边。
安婶这话倒是提醒了陈子雾,在这个时代,嘻翡这时的年龄是该定亲的时候了,这么说來她和嘻房还是蛮般配的。本來陈子雾培养的这批人就是为了振兴郑家,给郑奕枫做准备的,根本就沒打算要什么陪嫁。
“嘿,你这话说的,嘻翡嫁了人就不可以跟过去了?皇帝都沒有棒打鸳鸯的道理。你要是真看好了,我去和雾儿说。”虽然赵氏是长辈,但是她想做的事情都会和子孙们商量,不会擅作决定,这是她一个非常好的品质。
“嘿嘿,阿嬷,我都听到你们的话了。”陈子雾漫步走到菜地旁边,蹲下去,俏皮的说道。
“小姐……”安婶听到陈子雾的话,知道刚所说早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头,便有些惴惴。
“雾儿,这天气冷,你也不多穿些就跑出來,不怕冻着?快回屋里去。”赵氏看到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外面裹了一件长袍,白皙的小脚上只套一双棉拖,看着就凉。
“沒事,就出來一会儿,不打紧。阿嬷,安婶,天色这么晚了,赶明儿让嘻房來弄,您俩进屋來休息。”陈子雾猛地站起來,眼前有些发黑,扶着瓜架子站了好一会才恢复过來,这是气血不足的表现。
“唉……就是那次流了这么多血,至今都沒补回來,我这心一天天都罗罗转的,沒得着落,你还不听话,大冷天的穿这么少跑出來。”赵氏赶紧走上來,捂着陈子雾冰凉的手,唠唠叨叨地说了一路。
“阿嬷,你刚在和安婶说嘻翡的事情啊?安婶你探探嘻翡的意思,我也问问嘻房,他俩要是对上眼,这亲事早些定下來也好。”陈子雾被赵氏温暖的手捂着,倍感舒服。
“好咧,小姐,都听您的。”安婶厚实方正的脸露在雪光下,会心一笑,脚步越发轻快。回到了屋里,把菜篮子放下,去给陈子雾和赵氏端來了热茶,有烧起了炉火,心情越发的雀跃,恨不得立马问问自己闺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