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洗起来,别感冒了。”安亦城提醒着。
小嘉却很不配合,“感冒就感冒吧,反正是我没妈的孩子,爸也不疼爱。”
安亦城捧着儿子的小脸,“大人的很多事说不清楚,你也不能够理解,你只要知道爸爸永远是爱着你的,那就好了。”
小嘉突然就红了眼眶,“可是别人都有妈妈,我却没有,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妈妈。”
安亦城轻轻的叹了叹,将儿子抱出浴缸擦干身体,抱到小嘉自己的小床上。安亦城哄了小嘉很久,小嘉才睡了过去。
他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对于家庭,他真的幻想不多,可他为数不多的想象中,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他会力所能及的让他们幸福。可他没有做到,他的儿子没有母亲。
他苦笑着摇头,他自己没有父亲,被母亲拉扯着长大,那时就想着,不要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里,不要让自己的孩子感受到自己曾有过的孤寂,可却像循环一般,他的儿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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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凝是程羽菲的大学同学,当年还住在一个寝室,两人的关系因此不错,程羽菲也对简凝多有关照。程羽菲自认自己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人,但对着简凝,就是有几分放纵之意,即使是很麻烦的事,也愿意帮着简凝。对此,薛佳柔曾经好奇的询问过,程羽菲都总是摇头,只说毕竟是朋友。
只有程羽菲自己清楚,她之所以会帮着简凝,有属于她自己的私心。在她的家庭还未破碎时,她也和简凝一样,有着最纯粹的笑,认定这个世界美好如童话,而当家里出现了巨大的变故,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成长,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那样为生活而奔波。
因此当她看到简凝眼中的纯粹时,竟然下意识的希望这个女孩能永远单纯美好下去,好像这样就可以去弥补自己曾经缺少的那一个部分。
程羽菲看着手机上简凝的来电,还是答应了与简凝的见面。
她们在离他工作地点不远的一个公园见面,这个时间点,人并不多,加上温度低,显得有几分冷清之感。
简凝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脖子处有许多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原本应该显得她更加暖和,却无端的衬托出她的脸更小了。程羽菲想,简凝又瘦了,与上次相比。
简凝很快就说了自己的来意。
简凝的儿子如今被她的丈夫带走,简凝想要找律师问问现在这个情况她有没有机会夺回自己的孩子,但迫于她丈夫的势力,竟然没有人愿意出面为她解答一二。简凝希望程羽菲能求薛佳柔帮帮忙,让徐兆伦出面。
程羽菲死咬着唇,没有再开口,她不愿意对简凝说任何不是简凝希望的答案,那未免太让人难受了,可简凝眼中的请求意味却让她难受得想哭。她之前感到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将程家栋救出来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可她不能对着简凝点头,薛佳柔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在薛佳柔现在和徐兆伦关系最微妙的时候去打扰为难,哪怕她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伪善。
直到简凝离开后,程羽菲还是坐在那里。她看向远方渐渐下沉的太阳,明明还有着太阳光,天气却依旧冷得让人心惊,她的手已经完全冰冷下来。
她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和简凝的景象。
那天他陪着薛佳柔去做手术,薛佳柔的身体不好,却在那时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医生的建议是让薛佳柔把孩子打掉,薛佳柔也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下就约定了时间做流产手术。程羽菲提醒着她,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徐兆伦,薛佳柔在医院时,只是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程羽菲不清楚薛佳柔的婚姻状况,却很清楚,薛佳柔心里不是没有藏着一个人,只是藏得太深,一直没有拿出来见过光,好像那个人就真的没有出现过。
在她与薛佳柔走出来后,恰好看到了简凝。她与简凝已经好久不见,当下就感到好奇,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在这座城市见到简凝。但她当时陪着薛佳柔,不能与简凝多交流,只是让简凝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地址。
在第二天时,程羽菲便又去了那家医院,找到了简凝。她去的时候,简凝正在为着病床上的男人洗脸,简凝的动作很认真,也很缓慢,却无端的让人踏实。看着简凝与那个男人之间的互动,她也能知晓,他们的关系定不一般。
她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祝福,只是单纯的很想哭。她始终记得简凝曾经说过的话,要找一个长得帅气身份地位又高对她又万般好的男人,疼自己,宠自己,爱护自己。很明显,病床上的男人满足不了少女关于童话世界的美梦。
真是奇怪,我们自己常常守不住那份单纯和幼稚,却偏偏希望别人能守住,当看到别人也无法守住,最终融进这个现实的世界后,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破碎了什么,那么不舒服。
她和简凝到天台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又回到了病房。
她从未想过,她和安亦城在多年后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方式。他站在病房内,气质冷然,目光如炬,仿佛是她午夜梦回里的一个幻觉,但不是,他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可他没有看自己一眼,哪怕他从自己面前擦肩而过的离开。
当他从自己面前走开后,她轻轻的闭了闭眼,原来她的猜测是真的,当他们再一次见面,她仍旧不用犹豫就知道是他,他的名字已经被自己刻在了心里,再也无法抹去,可她对于他,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他根本不记得自己。
简凝让她离开,她默默的走出病房,站到电梯里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大口的呼吸着,腿也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她盯着自己不断抖动的腿,心口更是涌起了一股儿酸流。他只不过在自己面前出现了那么一下而已,自己就能有如此夸张的反应,多么可笑又讽刺。
她靠在冰冷的电梯壁,盯着对面照出的自己狼狈样子,突然觉得薛佳柔过去骂过自己的话很正确,她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她和那个男人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她竟然能表现成这个样子,真把自己当成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了。
她闭了闭眼,眼角无端的掉出一滴泪。
七年前的那个少年,永远穿着一身白衬衣,纯净的白色,好像只要穿在他身上,就注定纤尘不染。那时程羽菲跟在那个少年身后,就曾多次去想,他的衬衣为什么能够永远都那么白净呢?而不像她的衣服,穿久了,总是呈现出暗淡的黄。
那时他是老师和同学的宠儿,老师只要提到那个叫安亦城的学生,总是溢满着笑容,夸他听话懂事,成绩优异。即使是傲气的男生,也不得不佩服他,他总能将考卷上最后一道大题答得滴水不漏,满分对于他,是家常便饭。
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学生呢,老师们对于他如此感叹加惊奇。
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同学呢,同学们不由得内心佩服起来。
那个在老师同学心中优异得不像话的一个男生,变成程羽菲心口的一抹白,闭上双眼,仿佛看到当初那个穿着白衣白裤白鞋的少年。
他永远走在最前面,不曾回头,看不到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的她。
那时的程羽菲,努力的学习,把所有的时间全花在学习上,最好的成绩也只能是全年级一百名以内,并且再也无法进步。她多想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全年级前一百名红榜上两个人的名字拉得更近一点。
那个名字,在红榜的顶端,而她的名字在靠近末端的地方。
每一次月考之后,她都会一次又一次的站在红榜前面,身边的同学围过来又散场,只有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顶端的那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刻在心间,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掉。
她苦笑一声,走出电梯。
走到住院部大门时,一道身影,却挡住了自己的路。
“程小姐,好久不见。”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有着精致白皙的面容,五官柔和美好,他的眼睛半眯着,透露出点点深意。
这张熟悉的面孔,如此的清晰,比任何一次的幻觉都来得真实,她伸出手,想确定他的真实与否,只是手微微一动,便停了下来,她不敢。就算是幻觉,她也想多留一会儿,七年了,她懦弱的还是没有忘记他,还是将这个当初的少年放在内心深处,时不时还会拿出来复习着。
她想对他笑,可自己全身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疼痛感。
安亦城在她脸上扫了几秒,转身,迅速离开,留下一道长长的背影落在她眼里。
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她准备的那个笑,终于慢慢绽放,只是他再也看不见,如同过去一样,他从不对她回头,这次也一样。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了,她才像回过神来,终于不再像个傻子站在那里了。
程羽菲在公园坐了很久,想到那些过往,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叹气。可这一刻,一个事实却无比的清晰起来,他记得自己,似乎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