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实在太荒凉,公路上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只有车流快速的滑闪而过,灯光迷离破碎,一闪而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并且停下来。
车子一停,顾浅凝推着男子下来。转过身,面朝两个男子站着。
司机坐在位置上发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踩油门逃走了。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顾浅凝刀刃推进,更加贴紧男人的脖劲大动脉。
另外两人没有答话。
倒是刀锋下的男子嗓音微颤的说;“我们不想伤害你,只是带你回家,你把刀放下。”
顾浅凝一扬手,凌厉的刀锋在他脖颈上抹出一道口子。不至于致命,却鲜血直流。
男子抬手捂上,顾浅凝别紧他的胳膊,掀翻在地。另外两个趁机扑上来,顿时打成一片。
却远不是顾浅凝的对手,她的狙击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专是用来杀人的武器,何况这样几个男人。
那种狠绝震慑人心,过招之后心知肚明,明知打不过。几个人对视一眼,不敢再恋战下去,投进漆黑的夜幕中逃走了。
不等顾浅凝迈出一步,脑袋上忽然撞上一个枪口。
世界安静下来,除了公路上轰隆隆的车鸣,就只有风声,呼啸着,冷风如刀,割痛人的脸。
男子嗓音低沉磁性:“代号?1513第几组?”
顾浅凝的心跳很久不曾这样狂肆过,仿佛突破皮肉阻隔,即将跳到眼前来。就连呼吸也略见沉重,胸口如同重物挤压。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1513部队的人,更重要的是,即便灵魂转换,他竟能认出她。
只觉得不可思议,脑中甚至有一刹那的混乱不堪,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的身上既没有感温定位仪,甚至连皮囊都变了,如何会知道她就是1513部队的人?
那枪口又向她推进一分,男子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代号?哪个组?”
只能是自己人,否则不会这样子对她发问。1513是国际上极其严密的一个组织,除了内部人员,不会有外人知晓。而且他这种问话的方式……
顾浅凝挺直脊背,声音不至于很大,却有一丝洪亮;“报告长官,代号终结者,1513部队第一组。”
季江影怔了下,他就猜到是这样。她的一招一式他都清楚,那些动作看似没有套路实则自成体系,他们一个组的队员都是这么被训练出来的,他做为一个高级长官,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你的组长是‘冷烟花’,教官是‘黑鹰’?”
顾浅凝彻底无法呼吸了,而且她很明显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季江影?!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缓慢地转过身看他。
夜风有一丝凌乱,他的剪影轮廓隐在夜色中,眼睛明亮,幽暗的光影中反射着清冷的光辉,十分平静的望着她,不过脸部线条绷得很紧,轮廓更显得深邃。或许知道他身份的缘故,虽然仍旧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身上干净的气质根本不可能改变,隽永非凡,却无论如何都觉出不同来。
顾浅凝目不转睛的盯紧他,目光凌厉得像是一把梭子,要将他整个表面划割开,好一探真假。这一刻,她竟觉得自己有窒息的错觉。
直到两人坐到去机场的车上,她仍旧感觉不像真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有太多疑问蜂拥而至。就像天际那些微光闪烁的高楼大厦,虚幻得仿佛无影无踪。
就算他真的是1513部队的核心成员,高级领导者,又怎么可能认出她?她下意咬紧唇,已经不再怀疑他的身份。偶然的刹那想起来,曾在他的口袋里看到一张卡片,难怪会觉得眼熟,那根本不是一般的卡片。部分首长人手一张,是他们自由通行的门卡。一般的组员不会有,就连组长也没有那样的资格。曾经她在教官的手里看到过一次,灵光一闪,也仅是一眼。
这样想,他真的是1513部队的人,而且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你为什么断定我是1513部队里的人?”
顾浅凝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来。
事实上,季江影亦是思量不已。同样感觉不可思议,无论如何没想到她真的是1513部队的一名成员。
季江影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儿,眯起眼睛:“你觉得自己十分缜密,在我看来露洞百出。且不说你身上所有的特长都是1513部队成员该具备的,那次你在商业酒会上跟别人聊天,我就开始怀疑你了。那次行动我太清楚不过,根本没在任何军事报导上呈现,就算你再关注军事,都不可能了解得那样透彻。而且你去祭拜过一个叫做程素的女人,那个人就是组织里的一员。当年被派去当间谍,侦破一起国际贩毒案,她化名呈素死在那次行动中,组织却仍有她的档案。我亲眼看到过,自然再清楚不过。而且我跟你们教官是很好的朋友,不止一次切搓对决,你的那些本事我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一再试探,她不是没有防备,每一次都用那点儿半吊子工夫唬弄过去。
所以这一次他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现身,暗中盯紧她,就是为了窥破一丝蛛丝马迹。看过她和季江然那些手下对垒之后,笃定她就是1513部队里的人。
就算不是,也是息息相关的人。
顾浅凝沉默的喘着气,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开始警觉怀疑她。
一直以来,她只是觉得季江影这个人不简单,所以他几次试探,她都倍加小心。不想他缜密如斯,防不胜防。
季江影目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你身上的感温定位移呢?既然是1513部队成员,怎么可能没有那个。被你息动拆除了?你是叛徒?”
顾浅凝睁大眼睛,他果然会这样怀疑她。只要是1513部队的成员,并且是活着的,不论在天涯海角,都在组织的监控范围之内。一旦信号断裂,就说明是死掉了。脱离人体的正常体温,仪器将感测不到。再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身体里的定位仪器被拆除,但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大,大多数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器被装在哪里,即便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也是致命的器官,想拆除,除非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就在顾浅凝摔下楼梯住院的那段时间,季江影刻意回组织确认她的身份。没有一个化名顾浅凝的间谍,就压根不曾往这边派遣过。
而且定位追踪显示,的确没在这个地区查到信号。
他的揣测被否绝,再度陷入迷茫中。就是因为她是活着的,身体里却没有感温仪器。
这在1513部队里还从来没有过。
但是她的工夫不假,种种迹象也都能够表明,她不可能有跟组织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今晚季江影问出那一句,只要她否则,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答案,1513部队的名称他已经问出口了,就会当场处决她。所以那个时候顾浅凝命悬一线。不过她承认了,说明她是个忠诚的战士。
季江影潜意识中是想留她一个活口,便不想听到她说到否认或者辩解的话。提示她:“安子析脸上的伤一定是你划伤的,我知道你有那样的本事,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的织员那样做过。如今我想不明白的只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身上的定位仪器哪里去了?”
又为什么是顾浅凝?他调查过她,从小到大在顾家长大的,甚至没出过几次国,说她是特工的可能性不大。这样多的盲点都是自相矛盾的,让季江影很想一探究竟。
顾浅凝不是不想告诉他真相,这是她的长官,除了言听计从之外,必然还包括有问必答。可这样的真相说出来只怕没人会信。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了,听别人说起来,也只会当成是在讲笑话。
车厢内很静,顾浅凝默了一会儿,只说:“我回去再跟你说吧,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总之,我不是叛徒,也不会对你撒谎。”
眼见已经到机场了,季江影的人提着顾浅凝的行李等在那里。
两个人一到,季江影扔下车,直接带着顾浅凝上飞机。
飞机一起飞顾浅凝就盖着毯子闭上眼睛休息,怎么可能真的睡着。今天晚上发生太多的事了,心里很少这样烦乱过。就算自行了断的那一刻,除了微许怅然,也没说像现在这样。
季江影也不说话,他本来话就不多,如今变得更少了。
细想起来,竟还有一点儿尴尬。顾浅凝只怕再不敢那样对他。
两人连夜赶回去,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过半夜了。季江影的司机来机场接人,直接去了季江影的一栋别墅。
顾浅凝第一次去,本来就不知道路,外面一片漆黑,连过往的车辆都没有。只有茫茫然的一片黑。
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困了,车厢内氛围压抑,顾浅凝很想打开车窗透气。可如今已经是冬天了,夜里的寒风只怕冷彻骨。到底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不禁想起南方的温暖,去的时候就感觉呆不长,太惬意了,即便一天一天的真是那样过,也被一种强烈虚幻的感觉侵蚀。总觉得像气泡,说不上哪一时就这样猛然破碎了,碎得毫无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