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又要发脾气或者拂袖而去,大半天的时间不理她。却没有,坐起身靠到床头点着一根烟。
“如果你非要走,就留给我几天的时间,一星期也好。我们什么都不要想,就过最平凡的日子,我一直想知道和一个女人过日子到底是什么样,听说男人在累极的时候,就想下了班早早回家,投到娇妻或者宠物的怀里。或许你也会改变心意想要留下来。”他漫不经心的掸掉一截烟灰,转首看她,嗓音沉沉:“如果你仍旧改变不了,那好,我放你走,送你离开a城,这几天的时间就当我们一起创造回忆。”
他苦涩的笑了声,嘴角痕迹淡得转眼即逝,那么羸弱,淡薄得让人心悸。
顾浅凝离开的步伐是马不停蹄的,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还是给自己找了安然又合理的借口。季江然总算待她不薄,用几天的时间来回馈他一点儿都不为过。竟愿意陪他做稚气的傻事。
于是,留下来。
绝口不提明天,执意相信现在就是永远。
两人过最平静的生活,吵吵闹闹,就跟这天下所有的情侣一样。季江然变戏法般的将下人不知暂时打发到哪儿去了,他说自己一直幻想将来结了婚,一个下人都不要,就两个人挤在一起过日子,孤单了,就生几个孩子,添家置口。顾浅凝听他讲他的那些小梦想,其实很普通,和平常男子没有什么不同,他也不过就是个寻常人,并非真的可以上天入地。
讲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说到高兴的地方会感慨,他说话有特点,时不时会问“你知道么”,其实不是真的在问她,只是自说自话,你可以不用答,他就会接着说下去。说这句的时候很好听,活跃轻浅的阳光照在脸上,嗓音愉悦轻快,就跟球场上的大男孩儿一模一样。
饿的时候,两个人买上菜,一起挤在厨房里做吃的。为会吃一道菜争论不休,饭后不想洗碗,就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去洗。季江然好不容易赢一回,顾浅凝还会赖帐。她真耍起赖来,季江然就拿她没办法,就算受着伤,身手还是很好。无论做什么,季江然都赚不到什么便宜。
就会抱怨性的嚷嚷:“合着我拼死拼活娶老婆,是娶回来个虐待狂么。”
顾浅凝坐在沙发上将薯片咬得一阵阵脆响,盯着电视不说话,却忍不住偷偷的笑。
还出去约会,一起吃饭,浪漫的烛光晚餐。季江然西装革履,风度翩然,送惊喜给她。
小提琴手优扬的音乐一起,侍者将大束的玫瑰和香槟推上来,一定是有内容的,偶像剧里天天这么演,就算扫上几眼他也学来了。
让她去找,结果戒指放在杯子里。
等他斟上酒。
顾浅凝看也不看一眼,仰首一饮而尽。
季江然的表情停顿了几秒钟,过来猛捶她的背:“吐出来啊,吐出来啊……你个傻女人不长脑子是不是,那么大颗钻石你看不到……”
顾浅凝呵呵笑起来:“原来是想送我钻石,我说什么呢,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她将掌心一袒,那颗亮闪闪的钻戒奇迹般的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季江然盯着看了一会儿,脸都黑了。松了下领带扣子:“顾浅凝,你玩我呢是不是?”
结果浪漫的事变成一场乌龙。
连小提琴手看在一旁都懵了。
季江然之前吓到了,这会儿又气着了。摆着一张臭脸,不再按原计划进行下去,事情演变得不伦不类。
在旁人看来他是要求婚的,可是没了下文,坐到座位上喘气。顾浅凝自己已经将戒指套到手上,还跟他说谢谢。竟然成了再寻常不过的礼物,只是华贵了一些,也有些欠妥当,却再说不出其他。
顾浅凝收了重礼,乐呵呵的吃牛排。
那颗钻石足有好几克拉,又不是普通的钻石,她不懂,可是一眼看出名贵,戴到手上似有千金。被自己捡到便宜了,戴上之后就笑个不停。
季江然眯起眸子看着她,她笑得明明洋溢又灿烂,他却看出悲情。
只想问她,这是何苦?
拒绝他,不过就是人前丢一场面子,他不会觉得有什么。
原来他会弹钢琴。
顾浅凝不可思议。
季江然骂她“傻气”,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哪个不是多才多艺?小的时候家里人逼着学,不管愿不愿意。女人讲究秀外慧中,男人也要风流倜傥。
长大了,自己也开始注重许多东西,稍感兴趣的就会学来。有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但用上的时候不能让自己表现出无知。很多东西就是如此,可能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像学来的知识,可是太久不用,慢慢的,有一天就在岁月的长河里搁浅了。
他弹一首《我爱他》。
其实顾浅凝去ktv的时候,看过这个mv,也许屏幕太大,画面总觉得不太清析,只知道两个人最后以悲剧散场。昨天她在洗澡的时候哼唱出声,被他听来了。
季江然说,难得有两个人共同的东西,能共同喜欢一首歌,会哼唱一段曲调都是好的。他只是想告诉她,这一首歌她会,他也会。
“……我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我的梦狠狠碎过却不会忘,曾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来,情节有多坏都不愿醒来……”
有的时候我们听到一首歌,就会想起一个人。眼眶温润,内心柔软,才发现他像缕花一样雕刻在心里,很美,竟然忘也忘不了。
季江然一曲弹完,餐厅里都是掌声。
顾浅凝夸赞他:“真好听。”
季江然凑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
顾浅凝亲在他的脸颊上,作为表扬。
季江然终于肯露出一点儿笑。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烛光还在燃烧,微茫的火苗轻轻摇晃,静静舔舐空气。
侍者将东西收走,玫瑰花放在桌子上忘了拿走。收起来的时候,一张纸片掉落在地上。捡起来,两排字,字体飞扬俊秀,“宫娥不识中书令,借问谁家美少年”。
他一直想给她讲个故事,可是无从说起。
季江然拥紧她,发梢上有汗,离得她特别近,所以看得很清析,亮晶晶的。
顾浅凝想睡觉,推推他。
“你快一点儿……”
季江然不高兴了,就那样退出去。
一定觉得她是在敷衍他,心不在焉,又没有精神。背过身去,不跟她说话。
顾浅凝的脾气从来都不比他小,现在却肯哄着他,有的时候也会说软话,甚至是撒娇。她自己不觉得,可是季江然觉得就是那样。
所以时而装作不高兴,顾浅凝就肯软软的跟他说话。
就像此刻,用那只完好的手缠到他的腰上。
“好好的,你又怎么了?”
季江然不吭声。
顾浅凝趴到他的身上,几乎是笑着说:“我都快累死了,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她伸手拿过他床头的腕表给他看,过半夜一点多了,身体酸的不得了,腰都要断了,怀疑他怎么就不知道累。“我都饿了。”
她将话说得可怜兮兮的。
季江然转过身来,将她收到怀里。
埋首在她的肩胛骨里哼哼:“可是,男人欲求不满会很暴躁。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一点儿……跟我一个人的事似的,你是当事人,还是观众?”
顾浅凝觉得这几天他特别能折腾,以往不会这个样子,贪婪得她有些招架不住。气奄奄的,到最后哪还有力气。
早上起不来床,总觉得睡不够,以前她是很不容易懒床的。现在每天一睁眼,就快到中午了。
两个人都起不来,关上手机睡到自然醒。
季江然爬起来。
“去洗澡,下去做吃的。”
注定今晚又睡不好了。
顾浅凝洗过澡去吹头发。
季江然到厨房里简单加热晚上没吃完的东西。靠在洗碗台上等着,厨房里的灯光流水一般漫出来。淌到地板上,一圈一圈的暗淡下去。
顾浅凝扔下毛巾,扒着门框问他:“好了没有?”
“再等一会儿。”一伸手把她拉过来,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也刚洗过澡,有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又甜又香的味道。
他一直抱着她不说话。
厨房里很安静,微波炉嗡嗡的响着,像一只打鼾的猫。这个时候万籁俱寂,背后是面窗,可是猜想光火一定不璀璨,都已经睡下了,哪有几个肯爬起来吃东西。
“那天你不说晚上要跟我事情,说什么?”
季江然说:“忘记了。”
顾浅凝抓着他横在胸前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她捏着他的骨节,跟握着玩具一样。他的手上有一个戒指,跟她手上的一模一样,一看就知是同一款。以前还没有,那天送给她之后,才多起来。
他们的手指很很清瘦,戒指磨砺着手背,总觉得咯得很。
季江然懒洋洋的:“你爱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