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还听使唤,所以越跑越快。入耳,引擎急速轰鸣咆哮,她的心几乎瞬间下沉……从下意识到躲闪,一秒,两秒……眼前骤然一亮,连同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刺目,如同安睡一晚,一双眼早已适应黑暗,早上顺手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刺眼的晨光照进眼眶,就有流泪的冲动。
她下意识抬起手掌摭挡。的
脚步声沙沙,须臾近在眼前。
她鼻子酸起来,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从来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痛心,茫然无助的时候也有,可是一咬牙总能忍过去。她不是个会轻易软弱或者妥协的女人,所以有人说她是妖精或者冷血无情,她都不在乎。那些香,那些甜,那些苦,那些辣……的确有好多是她听来的,她这样一个百毒不浸的女人,从来只有伤害别人的份。
却在一个怀抱将她揽紧的时候,酸触难耐,于是吸着鼻子不说话,在别人看来,只是面无表情。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烟草的味道,夜风一吹,灌入鼻息,跟彼时的花香一样盎然清新。
是季江然身上的味道。
季江然紧紧的抱着她,亦是一句话也不说,车灯开着,他们双双扎在那道明亮的光影里,仿佛星光如闪,而此刻,他们万众瞩目,众望所归,所以无法抑制心中的澎湃。季江然喉结动了动,不行,还是没有办法张口说话,只得将她揽得更紧些,就要揉碎进身体里,融成血脉。
再放开,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每一次他焦燥得癫狂,猜想她是不是骨瘦如柴的时候,她总是脸颊圆润,就跟出去度了一场蜜月似的。这样没心没肺。
“季江影对你很好?”
他酸溜溜的,薄唇抿得紧紧的。
可是她脸色苍白,又不像是真的好。而且面无表情,以为她是不高兴。心里凉下一截,他来了,她不惊不诧也不欣喜。季江然曲指狠狠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计。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顾浅凝皱了下眉头,她只是不敢发出声音。
季江然才发现她受伤了,一侧手臂都是血,衣服被染得痛红,无比的触目惊心。他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也变得凌厉:“他废掉了你的胳膊?”
顾浅凝只说:“我自己弄的。”
季江然拉着她上车,急速掉转车头,侧首抱怨:“我以为你只是对别人狠,对自己竟也这么狠,你到底是不是……”
不要说女人,男人也没几个敢这样的。
他的车子开得飞快,就算身后万马奔腾,也会被抛诸脑后。没有可能追上来,由其这个时候公路寂寥,他可以使劲飚车,开得飞起来都没人管。
顾浅凝不想去医院,只怕季江影也想得到。
“没事,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季江然眯起眸子,神色莫测的看着她,似乎不高兴起来,有些愤慨的恨铁不成钢。
“你是野人么?还是自己的命不值钱?”他将车子打到路边,竟然咆哮起来:“如果人不懂得爱惜自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命都不值钱,那就不要奢求别人怜惜。在我看来你这样的孤勇蠢到家了,没人告诉你行事要靠脑子,不是拿命来拼?”
顾浅凝怔了下,有人告诉过她的,季江影就曾那样说过,连语气跟他的也有几分相似。
季江然看了她一会儿,叹息,发动引擎。
“不用害怕,还没有什么人敢在我季江然的眼皮子底下抢我的东西。”
他没有问她季江影为什么将她抓走,也没问两人什么关系,甚至她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就是这样好,好奇心并不重,别人不想答的,他也不会问。
还是去了医院,医生跟季江然是认得的,私下里给顾浅凝的伤口处理包扎。
季江然就看在一边,心口那里突突直跳。很深的血口子,剜的很深,不像是凌厉的刀刃直接剜出来的,边缘凌乱,像是生生的剜进去,血肉模糊,一定很疼,比刀割还要疼,蕴满了血,狰狞得恐怖,连医生都忍不住叹气连连。直到清洗干净,才看清多深的一个口子,她这样狠,对自己亦是这样狠。
只是紧紧皱着眉,甚至不吭一声,盯着医生手上的动作,就像习以为常。
季江然转身出去抽烟,天渐渐的亮起来,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一口一口的吐着白雾,心里很不宁静。
抽完一根之后,又点着一根。
顾浅凝已经从里面出来,伤口包扎好了,那条胳膊也在一点点恢复知觉,变得温暖起来。从此她去哪里,季江影将再也追踪不到她。
过来叫上季江然:“我们走吧。”
季江然掐灭手里的烟,脱下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好了?没说要住院观察几天?”
顾浅凝说:“没事,定期来换药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叫没什么大事?”季江然拉着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问她:“那什么叫大事?没一条胳膊,还是丢了一条命,在你看来才叫大事?”
顾浅凝笑了一声:“你看你,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季江然板着脸却笑不出。
他虽然不问,可是也能猜得出,或许她不一般。
“顾浅凝,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永远都不问,只要你忘记,跟我过平静的日子好不好?”像是害怕她会一口拒绝,所以有些慌张,俯下身亲吻她,拿细细密密的吻诱惑她。声音也很轻柔:“我娶你,不做情人,也不做女朋友,做老婆行不行?”
顾浅凝的心里五味陈杂,就跟浇上了滚烫的东西,突如其来,炸锅似的一声响,手掌抵着他的胸膛推开。
只当他是开玩笑:“别闹了,你要真娶了我,会轮为整个a城的笑柄的。你不害怕?再说你季江然会想要娶老婆?娶了老婆会影响桃花朵朵开的。”
她的名声一直不堪,最早是他的情人,后来是他名义上的大嫂,再到没有关系。即便是这样,也从来没有扯清过,还是有太多的人看她的眼光异样,只是她不在乎而已。
其实是要逃的,本该早就离开跟季江影去美国了,跟他一辈子都没有关系,也不可能再见面了,就算是难听的笑话,就算扯不清,也都没有什么了。时间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再热靡的流言蜚语也会消褪,到那时他走马换将,女朋友一定层出不穷,谁还会想起来笑话他们。于是跟他上床,哪怕被人说成是他三两日的情人,也不去在乎。
可是,真要嫁给他,就不一样了,而且她从来都没这样想过,连须臾的遐想都没有。
“回去吧,我有点儿想睡。”
折腾了一个晚上,再加上前半夜喝了许多酒,身体困乏的不得了,眼皮很沉,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睡着睡着又开始不宁静,在季江然的怀里翻了几个身,哼了两声,迷迷糊糊的又睡。
季江然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嗯?”
顾浅凝觉得不舒服,抬眸看了他一眼:“想喝水。”
季江然爬起来去给她倒水喝,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明媚,他站在床边,把水杯递给她。
顾浅凝将一大杯水喝完,接着又躺回去。
季江然发现不对劲,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放下杯子,用手背试探她的体温。安静的呆了一会儿,顾浅凝睁开眼,他一张脸近在眼前,阳光斜映在他脸上,长长的眼睫毛被阳光渡上一层绒绒的金圈。
他收回手说:“发烧了。”用被子将她包紧,转身给医生打电话,让他们马上过来。
又问她:“冷不冷?”
许是温度太高了,倒没觉出冷来。顾浅凝摇摇头:“不冷,没什么感觉。”
季江然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
“看样子是烧傻了,可怎么办。”他又脱了鞋上床,连人带被扯到怀里:“来,我抱着,会暖和一点儿。”
医生到的很快,给她量体温,高的惊人,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是伤口拐带的,只处理一下就回来,肯定是不行的。其实之前医生不让她离开,是顾浅凝坚持,就从医院里回来了。
直接给她打点滴,先退烧消炎再说,这样烧下去,会把身体烧坏。
季江然瞪她一眼:“烧傻了更好,卖到乡下去。”
顾浅凝躺在那里晕晕沉沉的,很快就睡着了。
季江影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下人做了早餐,他没有吃,连当天的报纸都没有看。就坐在那里一直抽烟。直到阳光洒向大地,照进厅内,在他的身上落下淡薄的影子,仿佛是落了层青灰。
他派出人,下达命令,一旦抓到顾浅凝,绝不留活口!
是下人最先发现顾浅凝不见了,她去送早餐,就看到人不在房间里,吓坏了,去敲季江影的房门。
他喝多了,睡不醒,只觉得头疼,那一刹更疼了。她真的逃了,两条链子没有毁损的痕迹,正常的开锁方式,并在地板上捡到一个被磨光磨亮的发卡。
下人在一旁呼出声,认出是那天顾浅凝嚷着肚子疼,她不知何时遗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