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影叹口气,几乎微不可寻,是心底里发出的喟叹。
下人见他不睡,也不会去睡。磨好了咖啡端上来,老管家细心的提醒他:“大少,少抽点儿烟吧,对身体不好。”
在季家二三十年的下人,只觉得跟自已家人一样。是看着他和季江然长起来的,所以疼惜的说。
季江影揉灭在指间,接着按到烟灰缸里。告诉他:“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他端起咖啡来喝,舌尖滚烫,亦很苦涩,没有加糖,是他一惯的喝法。
他总是对自己这样残忍,对别人更加残忍,揉碎了,再疼再痛也不准人哭,他就是这么残忍。
可是……只有他知道,有人比他残忍千倍万倍。
一直坐到过半夜,可是,不觉得困。掏出手机微微碰触屏幕,修指漫不目地的划来划去,明天就要离开了,有一些话要交代,可是无从说起。又不知该打往何处,就那么一直盯着,直到眼睛酸痛,才起身上楼。
心口的那团惆怅只觉得更浓更重了,他像是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连这个也不愿意去想,去深究,被潜意识里的麻痹情绪一笔带过。
等季江然应酬完回来,顾浅凝还没有睡。
赤脚坐在沙发上,喝了酒,所以情绪很高涨,原有的坏脾气也一时收敛无踪。举起杯子,晃晃悠悠的,跟他打招呼:“季二少回来了?”
季江然坐过来,看她真是喝多了。是朵奇葩,喝的越多,眼睛越明亮,摇曳着星光一样的东西。两腮泛起桃花色,娇憨动人,想起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就该是这么楚楚动人的模样。
“喝多了,去睡觉。”
就要抱起她。
顾浅凝扯着他的衣袖,她很少喝多,酒量不错,虽然不算千杯不醉。可是,今晚细斟慢饮,还是喝多了。唇齿有些不清:“季江然,你别装大尾巴狼。”
季江然好脾气的迎合她:“我不装,我就是大尾巴狼,行了吧?”将她细碎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自己喝什么酒?”
顾浅凝嚷嚷:“开心。”一把攥上他的领带,将人拉紧,笑吟吟的:“你妈今天来找我麻烦,想把我从这a城赶出去。你们季家真大爷,别人的何去何从都要管……不过最后我把你妈从我的地盘上哄出去了,估计她要气疯了,你不回家哄哄她?”
季江然桃花眸子淡淡眯起,修指挑起她的下巴:“她说什么了?”
顾浅凝比划着:“说我人尽可夫,还说我这样的女人终有一天被男人玩倦了,就会扫地出门。只要能让你从这个屋子里滚出去,她就给我二十万。”
“你答应她了?”
顾浅凝讪笑:“那我岂不是傻了。”
季江然弹她的脑袋,慢条斯理:“行啊,这女人还没傻透腔么。让我留在这个房间里,哥哥你给两千万。别中我妈的下怀,把我赶出去正合她的心意,那你就败了。”抱起她:“走,跟哥哥睡觉去。”
顾浅凝缩在他的怀里,笑了声:“其实我在考虑,左右也想把你赶出去,能拿二十万,怎么想都是赚。”
季江然两手占着,俯身咬她的嘴巴,咬疼她。微微的眯起眼睛:“傻了吧,傻了吧,把我留在身边,财富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何必要她的施舍?有点儿出息吧你。”
顾浅凝诚实的没话说:“可是我不喜欢你怎么办。”
季江然恶狠狠的笑了声:“不要紧,喜欢我的钱就好。”低下头在她的耳畔吹气,痒痒的,而他似笑非笑:“而且你也会慢慢喜欢我的,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招你喜欢。”
他这样算趁人之危?她喝醉了,迷迷糊糊的被他抛到床上。一定只能任她欲所欲求。他要求了那么多次,她一次也不准许,心知肚名是不想跟他做。
可是季江然顾不上那么多,几个月没碰过她,动作可想而知的重。
弄疼她,抓着他的手臂轻呼。
可是停不下,狠劲的折腾她。
知道她为什么喝这么多的酒,说到底是心里不痛快,却一定不是因为他。就算简白真的找上门来了,却不见得就能伤到她,顶多惹来她的烦燥与不耐。说起能让她痛心的,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够格?这个女人清脆淡泊,打碎了仍旧掷地有声。不是谁都能拿她办法,真等到她反击,眉目轻抬,到时候吃亏的指不定要是哪一个。
顾浅凝纤细的手指被他扣紧,按在枕边。灯光下季江然的眼睛亦很明亮,由于用力,微微的眯着,嘴角也抿得很紧。
她紧紧盯着那一双眼睛,有种星辰摇曳的感觉。
之前去楼下的超市买酒,就仿佛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隐在暗处熠熠生辉。似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两天总有那样的错觉,如影随形。其实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目光,连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不过那样觉得,所以才要说是错觉。
定定的看着她,顾浅凝拎着装满酒的袋子,步伐加快,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进楼里。
季江然嗓音沙哑:“看到谁了?”
这个时候竟然看出她跑了神,真是八宝玲珑。
顾浅凝皱了下眉头,觉出他又重了一分,是在刻意惩罚她。
淡冷的吐字:“你。”
季江然提醒她:“一定要看清楚了,现在要你的男人是谁。”
发梢上一滴晶莹的汗珠跌落,落到她的眉眼间去。
直到夜深,季江然餍足之后,躺了一会儿,替她清理干净。靠到床头抽了一根烟,身边顾浅凝已经睡着了。
劳累加上酒劲,灯光下脸颊泛着若有似无的红晕。烛花渐暗人初睡,眉毛轻微的拧着。整个房间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窗帘拉紧,只两盏睡灯开着,很微薄。灯光像雾一样,朦朦胧胧的一层。
季江然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曲指轻轻滑过她整张脸的轮廓。
他这样绝对算趁人之危,她心情不好,喝了酒精神迷乱,对这种事情才有了一分渴求。若是平时,她会不这样轻易就犯,而他也没想真的逼她。
指尖滚烫,烟火烧上来了,掐灭手里的烟,关上床头灯睡了。
顾浅凝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对着天花板缓了一下神,被子里踢了他两下。季江然只是哼了声,抽出垫在她脖颈下的胳膊,转过身去接着睡。
看样子是想翘班,否则这个时候早就起床吃早餐看报纸,等着司机开车来接他。今天却一动不动,顾浅凝吵到他,起床气上来了,还一脸烦燥的瞌着眼:“别闹。”,眨两下又睡了。
顾浅凝不至于要死不活,昨晚她不是一点理智都没有。知道他做了什么混帐事,不过想着,就那样吧,哪怕是放纵。
觉出异样,不敢再动弹他,捞过件衣服快速去洗手间。
季江然仍旧闭着眼睛,伸手摸索床头柜上的腕表看时间。电话关机了,没人打得进来,不过上午十点有会,现在已经快九点了。撑着身子坐起来,眼风撇了一眼掀起的被角,忽而凝紧眸子,撑着头想了一下。
顾浅凝在厨房里煮粥,昨晚没吃东西一直喝酒,到现在胃里空空如也,实在很不舒服。急需食物填饱,可是不想凑和,就煮了蔬菜粥。
切黄瓜拌小菜的时候,感觉有人进来。忽然之间,季江然已经从身后抱住她。
热气呼在耳畔,他嗓音低低的:“昨晚我伤到你了?”
顾浅凝手上的动作停顿,直起身子,不知他在说什么疯话?大早上他不急着换衣服上班,来讨论这种事情。
“什么意思?你有病?”
季江然眯起眼睛看她:“被单上有血,不是我弄伤了你?”
太长时间了,他没轻没重,这一点倒不是没有可能。
顾浅凝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大姨妈来了。”
季江然蹙了下眉头,看出来他很尴尬。动了动嘴角,只讷讷:“还真是女人啊。”
他来不及吃早餐,洗澡换衣服,电吹风和剃须刀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嗡嗡响起。等他再出来,衣冠楚楚,玉树临风。一边换鞋一边说的:“我妈要再来闹,不要理她,门也不用开,我会处理。”
顾浅凝坐在那里吃着小笼包,喝正熬到火候的粥。唇齿间都是饭香,肺腑中被填满,暖暖的,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昨天晚上是有一点儿糟糕,不过简白实在算不上什么,她的愤慨她都理解。她这样声名狼藉,而他的儿子粘上了,这是件多么要命的事,便直接想到或许有朝一日要败坏到他们季家的门风,只怕越想越恐怖,感觉天下都要大乱了,就像她至此就要将他们季家的男人毁掉,所以坐立不安找上门来。如果可以,她还真想那么做。
恶趣的损毁一些东西,看到那些自命清高的人们撕破脸。这样才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是狰狞,还是丑陋,简直一目了然。
所以不用季江然说,她也不会放在心里。
季江然看她只闷着头吃东西,站在门口问她:“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