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扬没有接那个一看便是人人都对着嘴边喝过的公共茶杯,笑道:“我不冷。”
王升鸣捏捏庄扬的胳膊,感慨道:“年轻人就是好,瞧这胳膊壮的,小向说昨晚是你把贼打跑的?哟,身手了不得啊。”
庄扬不好意思地笑,“是那小贼找错了房间,自己害怕才跑的,我没什么本事的。”
“怎么会?小向说你可厉害了!”王升鸣夸张地拍拍庄扬的肩膀,鼓励道:“以后咱们那一带的治安,可全都靠你了。”
经过昨晚一闹,向羽看似帮他解了围,实际上却给他添了更多的麻烦,她不仅把段权弄进他的房间,更是对外莫名渲染了庄扬的身手,加上庄扬前几天刚刚从车轮底下救走唐筠云的英勇事迹,现在整条文兴巷的人都知道庄扬有几分能耐,这与庄扬最开始时努力隐藏自己的目的简直南辕北辙。
他不想引人注意的,这份工作本来就是越低调越方便行事。
“诶,王叔,你昨天和我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庄扬不去纠结这件事的影响,而是果断将目标转移到眼前的男人身上,他状似好奇地问道:“如果是真的,那王阿姨应该很高兴吧?”
“唉,别提她了,她不相信我!”王叔把桌子上已经分类好的信件收进抽屉里,正好传达室外走来另一位值班的男人,王叔和那人说了两句话,便笑嘻嘻地冲庄扬招手道:“行了,走吧,我带你去找那师傅,看能不能给你打个折。”
庄扬从椅子上站起,和王升鸣一起走出温暖的传达室,来到室外。
今天的天空一早便阴蒙蒙的,室外温度也是低得像深冬,王升鸣一走出来便打了个喷嚏,他将手揣在口袋里,微微弓着背在前头带路。
庄扬故作关心地问道:“王叔,我看你那传达室里也挺简陋的,到了冬天一定很冷吧?”
“冷啊,有时候冷得没办法,只能在屋子里抱着个热水瓶来回走。”王升鸣笑道。
“你在这边做了多久?不考虑退休吗?等你拿到你那笔遗产,应该马上就辞职了吧?”庄扬呵呵笑道:“大冬天的哪也不用去,就呆在家里暖和地看电视多好。”
王升鸣的脸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地笑着,“那当然。”
“诶,我听我老板说,王叔你以前是开网吧的,那个年代开网吧,一定很赚钱吧?”庄扬仿佛没看见王升鸣越来越强笑的脸,自顾自说道:“我以前也想开个自己的店,修修车也好,可惜一直没资金,诶,王叔,等你成了百万富翁,能不能做我的股东?”
“呵呵,好说好说。”王升鸣加快步伐,矮胖的身体着急地像一只怎样也飞不起来的企鹅。
庄扬看得心里发笑,嘴上却丝毫不自觉,“王叔,你有没有计划过,等你有了钱,你打算做什么?”
“啊!在那!”王升鸣忽然跑了起来,他们俩夫妻身材都矮小偏胖,跑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像只鸭子,他朝着小巷深处跑去,没跑两步便上气不接下气。
庄扬好笑地追上来,停在那家玻璃店外往里望。
店铺老板是个窄面长脸的凶女人,一见到王升鸣,细长的眉毛拧得像条蚯蚓,嘴里骂道:“王升鸣,你欠我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这都快年底了!你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王升鸣一见面便遭破口大骂,尴尬地后退一步,涎笑道:“哎哟,这不是给你介绍生意来了吗?”
“我呸!”老板娘掳起袖子往外走,“你到底还不还钱?再不还钱我上法院告你!”
王升鸣见老板娘架势凶狠,连再见都来不及说,扭头就跑。
老板娘站在台阶上,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
庄扬让到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活生生一羞涩腼腆阳光好青年,“老板,不好意思,请问您还接我生意吗?”
老板娘见他长得高大笑得好看,面色缓和下来,问道:“刚才那人和你什么关系?”
庄扬立即说道:“邻居,我是刚搬来的。”
老板娘扬起一边眉毛,问道:“你也住在文兴巷?”
“是啊。”庄扬听出老板娘话里有话,再想起王升鸣的财务纠纷,脑子里飞速转了一圈,认真求教道:“老板娘,刚才那位大叔欠您多少钱?他都借钱不还的吗?”
老板娘细眉倒竖,愤愤问道:“他是不是也跟你借钱了?”
庄扬果断撒谎道:“是有这么提过,他说他马上就要有一笔钱了。”
“别听他吹牛!”老板娘气道:“这一带但凡有点积蓄的人家,谁没被王老鬼借过钱?他是不是也和你说他那遗产的事了?别信他的!都是瞎吹牛!”
庄扬感到奇怪,如果王升鸣的“遗产”人人皆知,为什么还是有人会将钱借给这个众人周知的赌鬼?一个假话可以骗过几个人,但是要骗过日夜生活在一起的整条街坊邻居,这难度系数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想到这,庄扬试探问道:“可是他总不至于一点都还不上吧?我看他也确实困难……”
“哎哟你可别被他骗了!”老板娘显然犹豫了一下,她探身朝外头左右张望了两眼,这才嘀咕问庄扬道:“小伙子,我看你面善性格也好,这些话本来不能和陌生人说,我提醒你一句,你离那姓王的远一点,你可能不知道,王升鸣那老鬼每次找人借钱前,手头上肯定会有另外一笔钱,他和人说这是那有钱亲戚给的,可就是和他们家做了十几年邻居的也没见过他有什么好亲戚,每回他拿着钱去向人借钱,旁人都以为他是真能还钱,谁知道钱一到手,那老鬼没两天又赌光了,大家都不知道他那些钱哪里来的,他赌债积了一身,但凡有点钱还能给他自己拿着?”
庄扬压低声,面露疑惑,“您的意思是……”
长得像只瘦狐狸的老板娘蔑视地瘪瘪嘴,哂笑道:“大家都说他是在外头做了违法犯罪的勾当,否则为什么回回都是拿现金?就是怕留下证据呗!听说警察已经盯他很久了,你刚搬来,这些事不懂,听我的准没错。”
庄扬恍然大悟地猛点头,“原来是这样!”
庄扬的神情充分满足了老板娘背后说人坏话的快感,她再接再厉,继续八卦道:“几个月前我倒确实看到他上了一辆很不错的车,大半夜停在东大街超市门口,鬼鬼祟祟的,要不是我回来得晚,这老鬼能给人碰见?”
“那您看见车上是什么人了吗?”庄扬好奇问道。
“没呐,都在车上坐着,我也不敢凑近,电影里不都演着吗?黑社会杀人灭口什么的。”老板娘扯够了,话题一转,正经问道:“诶,你还买玻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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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扬回到小炒店二楼的时候,向羽正站在他房间里对着瘫睡在床上的段权发脾气,庄扬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这才问道:“怎么了?”
“我一没注意,他就把我拿来调味的料酒喝光了。”向羽气道:“现在躺着装死呢。”
庄扬瞥了眼背对着他们俩侧躺在床上的段权,想起他连续打了一整晚的惊天呼噜,忍不住笑道:“我有一个办法让他马上清醒过来。”
向羽疑道:“什么办法?”
庄扬做了两下扩胸运动,一个箭步猛然站到向羽面前,蓦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歪着脸就要亲上去。
“庄扬!”一个枕头不偏不倚砸中他们俩几乎零距离的脸,同一时间,段权已经从床上跃起,一拳挥中庄扬的脸。
庄扬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砰地摔倒在墙角,撑在地板上的手掌压到还没扫净的碎玻璃,立即见血。
血光让段权和向羽都惊呆了,庄扬无措地举着手,不知道是该先摸脸还是看手。
“我……”段权疑惑地来回看着向羽和庄扬,也不知是在向谁解释,“我以为他能躲过的……”
向羽最先反应过来,她蹲在庄扬身边,小心翼翼地提起他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又惊又怒,“我们去医院。”
☆、正文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说是去医院,最后庄扬的手还是就近在街道小诊所处理了,原因无他,向羽刚拉着庄扬往外跑,迎面就碰上王阿姨了,王阿姨见到满手是血的庄扬,问都不问,直接带去诊所,说那有熟人。
结果所谓的熟人也不过是个老眼昏花的抓药护士。
向羽还在那给王阿姨解释庄扬的手伤,这边正在给庄扬包扎的年轻护士已经情不自禁主动聊上天了,“我知道你,我们旁边服装店的人不管多晚一定要去你那买饭吃,我也去过几次,你还记得我吗?”
庄扬呵呵傻笑了半天,最后实在抵不过年轻姑娘的热情,只能搬出救兵道:“老板,我老家农村那媳妇给我写信了吗?”
向羽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再看脸瞬间红得通透的护士一眼,揶揄道:“没呢,倒是你儿子乌骓让我向你问好。”
“他有儿子了?叫什么?吴追?怎么儿子没跟你姓?诶,不对。”王阿姨如遭雷击,秒速复活后把向羽拉到一边,怒问道:“小庄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