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筝也不着急,抬手将茶具分拨开,右手边的炉子上余烟袅袅,她小心的将玻璃壶拎起来,将紫砂茶具摆好后醍醐灌顶,动作算不上多赏心悦目但也称得上娴熟。
“陈总,喝杯茶。”忙碌了好一会才将那一小杯成果抵到对面人的杯垫上,张鸣筝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陈齐芳,看到她动手去端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陈总,恭喜啊,听说城南政府新建办公楼那个标花落苜蓿华庭,看来又有您忙的了。”张鸣筝捡了一小块无烟碳放进炉子里,热气喷在手上,让她顿了一下。
“张小姐你倒是消息灵通啊。”陈齐芳将杯子放下,视线飘向了一旁的小助理,若无旁人的朝其抛起媚眼来。
张鸣筝心里一阵恶寒,恨不得一杯热茶对她临头浇下来。消息灵通?我他妈煮了你半年,你都差点上了别人的盘子我才知道我灵通个屁啊。她一次次的低额维修及配件更换都打水漂了,感情没换来陈齐芳的一丝感激,真不知道吴暗香提出了什么折扣,竟能满足这个贪得无厌的无底洞。
“陈总真是说笑,这么大的好消息,我还是听别人说得,您这个vip对我可真算是厚爱啊,哎!”她有些哀怨的看着她,素手执壶又给对面的人加了一点水。“城南政府这么大的工程,陈总您得需要多少的重工设备啊,我这总算能帮您一把了。”
陈齐芳抚了抚眼镜,视线再次打飘到小助理那,抿着唇半晌也不答话。张鸣筝放了壶,脸上保持微笑,可心里早把对方骂了个遍。你这个死变态,老女人,这么明目张胆你也不怕遭人唾弃。可到底有求于她,张鸣筝还是好声好气的喊着。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陈总,你这助理长得真好看。”她也打蛇随棍上,并且,她看着小助理的那张脸,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挺好看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小年纪,看着就赏心悦目。”陈齐芳也不看她,慢条斯理的回道。
“陈总好眼光啊,慧眼识美人。”她咬文嚼字的和她聊着,心里却呕血。
可听到这句话,一直看美人的陈齐芳飞快的回头凝视着张鸣筝,然后笑了起来。“张小姐还不知道吧,慧眼识美人的可不是我。”
“呃……”张鸣筝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接不下去话了,总不好直接问,是谁给你牵线搭桥残害国家幼苗的吧。
“是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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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筝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将手里的紫砂壶砸到她头上的冲动,僵硬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她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您身上,不然怎么能找到这么和你心意的人呢。”
陈齐芳就当自己听不出那字里行间的讽刺之意,侧过身子喝了一口茶,茶是今年的新茶,西湖龙井,也是她的心头好。张鸣筝也算得上用心,但是这个用心却过于平淡,讨不到她的好。
“这倒是真的,吴小姐对我还真是一片赤诚,就光这个小丫头,她就花了不少心血。”言下之意是,茶什么时候都可以喝谁都可以请,但是人,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张鸣筝在心里冷笑,赤诚?她要是和吴暗香一样每个月有大笔大笔的招待费她也可以赤诚啊。不,她比吴暗香还要赤诚,她要把全宁江正值芳华的女子都给她掳来,让她过一把皇帝选秀女的瘾,然后,挥挥手将她手上近千万的单子打发给她!
可她没有,理所当然的,选秀女这种事,她做不到!
“我倒是有心,可是无力啊。”张鸣筝看着面前的茶杯,青绿的液体透着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可有时候羊毛可以出在羊身上的。”陈齐芳突然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黑框眼镜后的眼珠微微转动着,张鸣筝看了半天没看破。
陈齐芳大概是不高兴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我晚上还有个饭局,茶也喝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让我考虑考虑吧。”
“那好,我等您电话。”
她做不来死缠烂打,两年多了,她还是做不来。和气的握手道别,看着陈齐芳怜爱的牵着小姑娘下楼,张鸣筝觉得可笑。
真是可笑,明明做不来,明明不合适,却还在这苦撑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她的兴趣是在酒店,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做这个呢?自我……折磨么?
为什么自我折磨?因为……觉得愧疚么?可是她又愧疚什么呢?
她就这么坐在茶座了,一直想到天都黑了才回过神来,拎着包去结账的时候,发现陈齐芳已经结过了。她自嘲的耸肩,如果换做其他人,肯定是在刚进茶座就先买单了。她总这么后知后觉,神烦!
背着包走出来,外面雾蒙蒙的一片,隆冬的天气冷的要命,她背着包朝前方的公交站台走去。无意间抬头,入眼都是一片灯火阑珊,可这万家灯火里,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
迎面的冷风让她皱起了柳眉,一张脸慢慢冻僵了,她缩着脖子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茫然的看着周围,一股凄凉感油然而生。她想,她真是孤单,大大的世界,小小的她,独来独往,她也想有个人等她回家亦或是、接她回家。
想的入神时,突然被身后一到喇叭声惊醒,张鸣筝愕然的回头去看,首先看到的是高大的车身和……白底黑字的……车牌。再往上,车灯刺眼,她只依稀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驾驶位置低头看她,烟灰色的高领毛衣。
车子往前移动了一点,然后副驾座的车窗落下来,陆尧那张称得上让人心旷神怡的脸映入张鸣筝的眼帘,但她此刻心情不佳,也没了欣赏了兴致。只是看着他,用眼神询问有何贵干。
“你去哪?”男人望向她时,黑黢黢的眼睛在背后斑斓灯海的映衬里像是汪进了一片璀璨,这让对面的女子一下子看傻了眼。
“回家。”
“我送你。”
张鸣筝鼻腔里吸着冰凉的空气,最后屈服在车内的温暖里,挤公车也是挤,那不如搭个便车。
“你怎么会来这边?”她问。
陆尧见她坐好后,指了指她的安全带。“先系起来,我来这边办点事,正好到下班时间了,就不回部队了。”
“好巧。”她两手按在包上,笑道。
陆尧点头,车子稳稳地驶入车道,在经过隧道等红灯时扭头看她。“吃饭了么?”
身侧的人摇头,“不吃了,我住在玄英大道那片,你要不顺路把我带到随便哪个地铁口就可以了。”
陆尧没接话,车子开的飞快,张鸣筝看路线是回玄英大道的没错,可就在某个路口的时候,车向一转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呃……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我知道。”
张鸣筝一愣,扭头看他,“那要去哪?”
开车的人突然笑笑,说话的声音里裹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我家。”
第13章
【陆尧还沉浸在她那句手机掉水里,忽地对厨房的那只醋瓶子怒气横生,心想是哪个混蛋把醋瓶子放到他厨房的。下次想起来是谁,他一定要他就着瓶口把那剩下的半瓶醋干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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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筝直到和他下了车出了地下停车库还处在怔愣的状态,明明陆尧说送她回家的,怎么就那么一转变成来他家做饭?
做饭?做饭!
“那什么,陆尧,这个,”她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方便袋,“我不太会做饭。”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我他妈才第二次见你就去你家,万一你心怀不轨我岂不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可她又不好直说出来,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再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没让你做饭,走吧。”陆尧腿长,就在她踌躇的当儿他已经离她有点远了,看她站在那不动,心里明了她在顾忌什么。
“张鸣筝,你还怕我把你怎么着了?”
陆尧说这话的时候,就站在黑夜里,不远处的路灯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起来无比英俊。那双黢黑的眼眸坦荡无比,如此一来,倒显得她张鸣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怕什么呀?”她脖子一梗。“我就怕你做不出我爱吃的。”
“你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自己的胃,到时候不要吃撑到恨不得自己有两个胃。”
“切,你就吹吧,我看你有多大能耐。”
部队的大头兵,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来,况且她张鸣筝挑嘴可是出了名的,但凡和她吃过饭近身的人无不头疼。
她不吃辣,不吃酸,有醋的不吃,像什么芹菜香菜萝卜茼蒿都是她的大忌。前几天胡袖刷微博刷到一个大战蔬菜的搞笑段子,她看完只对着张鸣筝说了一句话:如果是你,第一关萝卜你就壮烈成仁了!
“进来。”男人简练的话语传入耳中,张鸣筝回神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他家门前。看着那大开的防盗门和门内站着的男人,她心一横就跨了进去。心想,就算他真把她怎么了,凭陆尧这条件,她也吃亏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