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声。
他擦着鼻子笑了一下:“看,你一点儿也不吃惊。”
我不好意思地对他说这件事己经全校皆知,早己不是新闻了。
“家里一直催我,爷爷过世以后,奶奶也想有孙辈在身边。”
“嗯,老人都需要安慰。”
袁宇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常欢,你现在说话老气横秋的。”
我很高兴他又恢复了正常,所以也就不计较他说话的内容了,只笑了一下,又把两只手都插进外套口袋里。
“你要转学了是吗?去哪个城市呢?”
“旧金山,其实我更喜欢东海岸,但是得迁就老人家。”
我心中暗暗说道,所以哪里的学校都是随你挑的,是吗?
“你没开车吗?”
“没有,司机把我送到咖啡店就走了,我叫车回去。”
我又哦了一声:“那我送你到路口吧,那里叫车方便。”
他点头。
我们继续向前走,路灯不断地把我们的影子缩短又拉长,像一个反复无穷的游戏,天上突然又落下雨来,袁宇抬头,说:“下雨了。”
我把帽子翻上来,帽子有点儿大,我用一只手拉着帽檐回答他。
“跑吧,路口公车站可以躲雨。”
我说完就转头往路口跑起来,雨是转眼就下大了,打在帽子上噼啪作响,然而这声音并未持续很久,我诧异地抬头,是袁宇,脱了他的外套奔上来,罩在我们俩的头上,带着我一起往前跑。
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但大雨中的奔跑是本能,而且他的肩膀就在我身后,如果我不跟上他的速度,下一秒就会倒撞进他怀里。
我被动地与袁宇一起跑了起来,男人的体温永远比女人高许多,尤其是年轻的男孩子,靠近了像个蒸笼,他的运动服溅了水,一股暖热的湿气蒸腾而出,让我呼吸困难。
我想离他远一点儿,但整个世界都在下雨,只有我们头上一小块他双手撑起来的地方是可供躲藏的,也只有这个地方,是我不想待的。
幸好公车站就在眼前了,我们冲到红色的雨棚下,这条路永远安静,又是雨天,车站空无一人,刚站定我就从袁宇身边倒退出两步去,他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把。
“常欢,你要站在雨里吗?”
我岂止想站在雨里,我简直立刻就想跑回咖啡店去。
袁宇把满是水的羽绒服丢在车站的简易铁长凳上,一只手抹了把脸,一只手将我拉近一点儿才放开。
“躲一躲吧,我叫到车把你带到咖啡店。”
我看了一眼雨势,真是大雨,地上转眼就积起水塘来了,路灯的光倒映在里面,一洼一洼被仍在不断落下的雨水冲击出万千光点。雨幕模糊了哪怕是数米以外的光景,那栋我再熟悉不过的高楼都变得虚幻了。
袁宇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远处:“别看了,这么大的雨你跑回去也上不了班了。我记得老板是有点洁癖的,你湿淋淋踩进去,他说不定就要你回家了。”
我嘴角抽了抽。黑衬衫老板确实有些轻微的洁癖,偶尔还嫌弃人民币脏,袁宇连这个都知道,他们果然是熟识的。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后退,坐到铁长椅上。袁宇也坐下,车站里设备简单,所谓的长椅只是长长一根带网纹的铁条,坐下去十分阴冷。
袁宇抓了抓羽绒服又松开:“湿了。”
我看他一眼,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但他又说:“否则给你垫一下,椅子冷。”
我一愣,接着就低了头:“谢谢。”
袁宇笑:“我对朋友一向很好,你才知道?”
我点头,是了,我们是朋友。这句话让我安心了许多。
“你和老板认识很久了?”
他想了想:“有几年了,他是严子非的朋友,我表姐到上海也常来这里和严子非谈事情,有时候把我也叫来。”
我敏感地发现,袁宇不再叫严子非为“严大哥”,他对他直呼其名。
我不喜欢这个变化,又没有置喙的余地,那是袁宇的自由。
我也想起我第一次与严子非见面的时候,就在咖啡店对面的思凡里,何琳在他身后出现,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就连我都不敢相信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可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不胜自卑地想:那都是我从另一个人那里偷来的幸运。
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老板人很好。”
袁宇点点头:“饼干做得更好,表姐说为了他的饼干,她可以暂时放弃控制体重。”
就算他说的是何琳,我也笑了笑。
袁宇看着我:“常欢,你应该多笑笑。”
我揉揉脸:“我平时笑很多。”
他立刻叹气:“原来你只对我板着脸。”
我诚意解释:“我怕被人误会。”
他瞪着眼:“误会什么?”
我也叹了口气:“学校里流言多。”
“什么流言?”
我想了想,觉得他都要走了,说了也没关系:“有人传我们关系特殊。”
他接口极决:“难道不是吗?”
我皱眉:“袁宇!”
他举起手挡住我的视线,“好吧,开玩笑。”
我转过头:“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们是朋友。”
袁宇沉默了,过一会儿,他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
“常欢。”
我心一跳,那声音在雨声里,真不像是他发出来的。
“怎么了?”
我抬头,看到他的脸。他年轻的脸上混杂着迟疑与坚决两种极端矛盾的情绪,让我不明原因地怕起来。
两点车灯的光芒破雨而来,我立刻站起来伸头张望,心里默默期望那是一辆我们久候不至的出租车,但令人失望的是,那是一辆蓝色的小面包,并且迅速地从我们面前驶了过去。
袁宇也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我又能感觉到他身上热而潮湿的气息,在这小小的空间中根本无从逃避。
他看着我:“常欢,我就要走了,有几句话,你让我说出来。”
我在半山腰的石阶上曾有过的那种危险即将来临的感觉又出现了,他这样的表情,让我只想在他开口之前就掉头跑掉。
但袁宇已经开始说话了,第一句话就让我动弹不得。
“常欢,严子非接受你,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我后海了,我真该在走出咖啡店的一瞬间就掉头回去。
雨还在下,天地白茫茫一片雨声轰鸣如雷,但袁宇的声音竟然依旧清晰,子弹一样打进我耳朵里。
他看着我,那眼神分明是痛苦的: “我不该说这些,但我关心你。”他顿了顿,真像是痛苦得无以为继了,然后才道,“常欢,我把你放在心上过。”
我木钠地看着他,一半的自己想要他闭嘴,另一半疯狂地想要听完他所说的话。
袁宇还在说:“现在也是,不过你不用怕,我就要走了,他们说再喜欢一个人,分开时间久了就会淡的,我也想试试,说不定过几年我就真的能只把你当个朋友了。可我担心你,输给严子非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常欢,我不想你站将来受伤害。我只想你知道,严子非接受你,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我吸气,全是冷的,一路冻进肺里。
“这和你无关……”
袁宇发脾气了:“对,跟我无关,可我就是那么贱。”
我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镇住,徒然张着嘴,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们回去以后严子非来过W市,我不知道他和我表姐谈什么,可我表姐哭了,你大概没有感觉,可是我表姐从七八岁开始就投再哭过,还有何先生找严子非谈话,我听到他们说到你,他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他原本不想那么快,可你……”
我整个人都凉透了,声音都像是碎掉的冰碴子。
“可我怎么样?”
袁宇一下子语塞起来,停顿了两秒才说:“那是男人之间的谈话。”
我盯着他,重复:“可我怎么样?”
袁宇竟然不能与我对视,他把头别过去,才说:“可你太没有安全感!”
我的耳中轰隆作响。
没有安全感,是,严子非明白,他什么都明白,我在他眼里没有秘密,一切都是透明的。那一夜的我在他心里,一定像一个光脚走在雪地里的乞讨者,有一点儿温暖就会死死抓住不放。他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施舍我。
我记得他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他说:“常欢,不是现在。”更早一点儿的时候,他说:“常欢,其实我们不必那么快,我可以等你再长大一些。”
那根本是一句安慰!他只是不知拿我这个赝品怎么办好,他不能推开我,就像他不会也不能推开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多可怜,饥寒濒死,划尽了最后一根火柴,不伸出手的旁观者会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常欢……”袁宇向我伸出手来。
我突然愤怒起来,挥手将他的手打掉,我听到自己变得尖厉可怕的声音在大雨中响起来。
“谁要你多管闲事!对,就是我主动的,我恳求他,我不要脸,你满意没有?严子非不会爱我,他只是旧情难忘,只是觉得我跟他曾经的爱人长得像。你不就是要告诉我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吗?你不就是要告诉我他是不会爱上你姐的,也不会爱上我的吗?你已经说过了!可我乐意,我高兴,我也贱!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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