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学生很显然也不清楚三浦的去向,但是见包括平古场老师在内所有的授课老师都没有问过他,他们也就认为是他请了假而已。
久梨并不这么认为,她一整天都显得心事重重的,还让桃井担忧地追问了好几次。
“哎?那个三浦濑马吗?”桃井惊讶地问道,“但是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我是想让它结束,但是事情的发展大概不在我的预料之内吧。”久梨有点苦恼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要说事情的发展被谁掌控,毫无疑问只有一个人。
能做到这件事的,也只有他。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就算是平古场老师,也是对她和三浦之间的事情毫不知情的,更何况当时和她一起的是桃井和青峰,这两个人就更不可能告诉他了。
久梨的疑惑并没有持续那么久。
闲聊了一会桃井就被篮球队的成员匆匆叫走了,久梨在庭院里坐了一会。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想多,更何况早上她还梦到了和青峰的初遇。
即使分手了无法阻挡的,她自己也很清楚,那份感情。
根本、根本没办法放下啊,她真的……
久梨扶在凉亭扶栏上的手指缩紧,然后慢慢地抬起来,覆在眼前。
她喜欢青峰大辉,非常非常喜欢。
但是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啊……
果然是因为,和青峰他说的那样,已经厌烦了她吗。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久梨没有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久梨被吓了一大跳,低声惊叫一声连忙往后撤了几步,抬眼才看到来人竟然是清水和美。
手按在胸口上大喘了口气,久梨勉强平复了一下被吓到的心情:“清水学姐,您有什么事吗?”
“抱歉,因为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吓到你了吗?”清水的表情还是很冷淡,即使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却完全没有任何信服力。
有时候久梨真的感觉,说不定这次的预科班里最可爱的人就是凉宫法子了,最起码她很好懂,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样总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嘛,嘴巴比较损这一点倒是也很让人头疼。
“没关系的,是我太入神了。”久梨微微笑了笑,心下也很奇怪,算起来,她和清水和美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竟然特意过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清水和美没去看久梨的表情,而是把视线移到庭院中开得热烈的花朵上。舒展着花瓣的花朵踱了一层月光,倒是有一种和白天完全不一样的美感。
清水叹了口气:“绪方,你愿意去劝劝赤司君吗?”
久梨一下子怔住了,她忍不住用打量的眼光上下扫着清水和美,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但是嘴里的话软软的却很坚定。
“抱歉呢,清水学姐,征君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要让我去劝他不要去做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明明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这么坚决可不好啊。这么说的话,他擅自通知平古场老师,把三浦濑马从这次的预科班里剔除出来的决定,你也认为是正确的吗?”清水终于把视线移到了久梨身上,“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想追究这件事,不是吗?”
啊,真是让人意外啊。怪得不征君会知道这件事,在这里竟然还站着一位意想不到的通报者吗。
“既然清水学姐不愿意这样的事件发生,当时又为什么告诉了征君呢。”
清水沉默了一下,她的声音平静而冷冰冰的:“因为我有义务向赤司君通报一切我知道的,关于你在这次预科班合宿中的事情。而希望你能够劝他,是因为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不希望三浦因为这件事而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
这样说完,看着久梨的表情,清水突然笑了一下。
女孩子眉目清秀,一向表情寡淡的脸上偶尔绽放的笑容其实非常的漂亮。
“看你这个样子,是完全不记得我了吧,忘记了很多事情呢,久梨。”
今晚她好像不得不接受很多的信息啊。
听到清水和美这样说,久梨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了起来,她其实并不想去理会清水,对她嘴里所说的“她忘记的事情”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毕竟如果牵扯到赤司征十郎,她是绝对不可能站在他的对立面的,更别提还说什么“劝劝他”。
能做到这件事的,果然只有征君啊。
虽然这样的方法过于粗暴了,而且她的日常情况好像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被赤司征十郎这个人完全把握在手心,想想都觉得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这些就算是叠加起来,也无法改变她的思想。
“我从小就不喜欢你。”清水和美顿了一下,“到了现在也是。”
久梨现在是满头雾水,她不解地看着清水和美,她可以确信这次合宿可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是从她的话外之音,难道两个人从小就是认识的?
“……清水学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久梨板着脸思考了一下,严肃地问道。
“……”清水嘴角微微一动,表情未变,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份嫌弃,“所以不是我认错人,而是你不记得我了。久梨,我们的父母是大学同学,在各自工作之后还是感情很好的。虽然我们不是一起长大,但是的确是从小就认识了。”
听到清水提起自己的父母,久梨的脸色总算变了。
“小学那次的事故也是,不仅是你的父母,我的双亲也在那场连环车祸中去世了。当时是两家人约好的家庭旅行,而当时我发烧了,所以留在家里。”说到这里,清水的表情有些飘渺,“而你,因为和你的父母一起在车上,在父母当场死亡后,重伤的你被送到医院治疗——”
久梨抬起眼,直视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清水和美:“闭嘴。”
“别用那种语气说起他们。”
从咽喉深处呜咽而出的声音混沌而满是不甘心,清水的表情却是和语气完全相反的冷静到冷淡:“然后,你被赤司家带走,而我则是拼命打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着,甚至连这次来参加预科班的机会,也是因为要我暗中照料你而被赤司君安排下来的。久梨,每一次,都会有人挡在你面前,想要保护你。而我……什么都没有……”
“如果、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这样生活……”
女孩子低着头,双拳紧握,大颗大颗的泪滴滚落到地面上。
久梨站在清水的面前,过了半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放手帕,放在清水的手里。
“把眼泪擦干净。”她转过身,背对着清水:“我的确不记得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现在没有人保护你,那就算你哭到眼泪流干,也不会有人怜惜你的,我也不会。”
“眼泪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流给别人看的,擦干净吧,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征君,也不要再提什么让我去劝他的话了,他不会知道的。”
“但是如果有下次,我就不保证了。”
身后女孩子逐渐减弱的哭泣在夜风中消散,久梨离开的背影脊背挺得很直,她表情平淡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6第26章
寂静的庭院里只有鸟鸣的声音,从灯火通明的旅舍客厅传来男生们充满活力的吵闹声,其中若松孝辅的声音格外响亮而明显。
隐隐约约映在落地窗浅蓝色窗帘上的人影聚成一团,勾肩搭背。
久梨呼吸有些急促,她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接近奔跑,双腿酸软无力,似乎在不满地控诉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
从额际流淌下来的汗珠流进眼睛,酸涩又难受。久梨大口地喘着大气,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她已经走出了旅舍,站在来时赤司家的私家车碾压过的沥青道路上,和脚掌接触的地面有惊人的热度,从脚心灼热地烧上来。
周围的景色是深夜的无人道路,勉强能从乡下深蓝色的夜空和漫天的琐碎星光中看清远处绵延的山脊线,起伏的弧度有着优美的轮廓,山脚下是点点灯火聚集的乡村。
久梨慢慢停住了脚步,站在这盘山道路上呆呆地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地平线。
双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她干脆席地而坐,抱着膝盖缩起肩膀。
山间的夜晚稍微有一点冷,习习夜风吹起来虽然舒爽,但是也透着丝丝凉意。
久梨摸了摸脸颊,混合着汗水和些微的泪水,黏在脸上形成两道干涩的痕迹,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狼狈极了。
她想起模糊的记忆片段中,仰头睁开眼睛时是圆形的无影灯明亮的灯光,蔓延到全身的是麻醉剂开始起作用的麻木感。被什么闪着寒光不知名的器械切开身体,操纵器官,整具身体被完全打开暴露在同类的面前,仿佛一个没有生物的物件。
病床的滚轮在地面摩擦,在走廊上推着她走过时沿途会有人轻声讨论前几天在跨海大桥上发生的连环追尾车祸,叹息着那场事故夺取了多少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