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和平常一样,她正洗着发白褪色的衣服,屋门却被狠狠踹开。她头也没抬,继续搓揉着,像这种事她并不少见,无非就是上门要债的。
“杀。”低沉冷酷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的人都为之一震。
她一顿,缓缓抬起头,望向说话的人,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声音。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比起平日里那些淫靡贪婪的声音要完美太多。
那人站在门前,高大挺拔的身姿像是电视里走出的王者,天生的气势非凡。他带来的几个人,手脚利落的很快就将一屋子里惊叫着挣扎着的人处决干净。
一个彪形大汉将她从角落拎出,拎到他面前,神色有些吞吐:“老大,这儿还有一个小孩,怎么办?”
他抬抬眼,彪形大汉立马闭了嘴,低下头慌张无措。
她站稳后,慢慢抬起头,看他,以仰视的角度,然后,她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真心的笑,她很想感谢他,却不知道怎么说。
感谢他,终于毁了她的地狱。终于。
温白手抬起,心底滑过一句话:斩草要除根。可余光一扫,小女孩抬起的脸上,脏兮兮一片,唯有那双眼睛,清透明亮动人摄魄。他浑身一震,这眼睛,像极了温清。
连忙制止了手下准备扣动的扳机,捏住她小巧地下巴,像在观察一件艺术品,认认真真看了个遍。最后,自嘲地笑了,温清,这算不算你送我的礼物?
温白将她带回,悉心照顾,认作干女儿,取名——温念清。
“轻微的失语症,语言组织能力有障碍,这跟小时候家庭影响有很大关系。”温白给她请了最好的脑科医生,医生如是说。
所以,她上不了学,她连跟人最基本的沟通能力都没有。温白给她请了家教,年近四十的老头,贪图她美色,差点酿成大错。那也是温念清第一次看见温白发那么大的火。
一晃十年,她已亭亭玉立,褪却了儿时的青涩,若不说话,真的可以算得上倾国倾城。尤其那双眼,清澈地仿佛孤山上独一无二地清泉。
十年,她学会了所有,独独学不会交流。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勉强拼凑成句。也许,是真的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她平淡如白开水地人生,唯一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温清!
温白喝醉后会紧紧抱着她,唤她温清;长夜寂寥,他靠在床头吸烟冥思,低声呢喃地人是温清;他路过一个街口,久久失神,目光痛苦无奈也是因为温清.......
他是活在记忆里的人,只为一个叫温清的女人。
所以,她时常坐在镜子里望着自己,摸着自己的眼睛,偷偷告诉自己:她是温念清。
她知道温白的一切,包括他的恨他的爱他的念,她有时会躲在书房门口,偷看他的喜怒哀乐,然后奇怪地捂着心口,缓解那里陌生疼痛地感觉。
当温白告诉她,他把她许配给了席言时,嘴角的笑意是冰冷而残酷的。她知道,席明远要回来了,他要开始他的复仇。
她低垂着地眉眼,依旧没有情绪。
她以未婚妻地身份被送入席家,第一次见到这个名义上是温白侄子的人,其实,他们很像。爱起一个人来,都是那么地不顾一切。
所以,她以帮助顾音脱险为条件换取温清的信息。温白从来不会让别人进他的书房,那里面是为温清打造地专属画室,就像从来也没人知道,温白画画真的很好。
她拿到一张温清的照片,才终于明白,温白能留她到今天的理由。照片上的女孩子一身掐腰白裙,在艳阳下笑得明媚如春,连花海背景都失了颜色,那双水眸清澈见底,无端让人觉得时光大好。
而后,她再回到家,打开橱柜再看见清一色的白裙时,竟有点嘲讽地感觉。
其实,她并不意外温白会输,就像现在,他们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蹿地,她也能泰然处之。只是温白,他残留已久的头疼病根又开始接二连三地发作,每一次,都像是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
她把手臂放进他嘴里,任他咬地血肉模糊,也任他反复呢喃着“温清”地名字,任自己痛彻心扉。
她坐在月光下,手指缓缓滑过他的眉眼,心想着:死了,又有什么不好?
人生匆匆几十年,最后还不是要尘归尘土归土,与其煎熬,不如解脱。
逃亡时,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果不其然被席言的人盯上,抓住,她知道,温白定会回来找她。因为,他是如此地放不下温清,他不会让人夺走他的寄托。
温白再回来时,已没了人样,与她无异,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她眼里再没有半点希望。
在席言被骗去S市后,她毫无犹豫地去找了顾音,她只求个解脱。
果不其然,温白知道后,连对她,都没了往日的温情,粗暴地掐着她脖子说:“你背叛我!温清,你他妈的又背叛我!”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神智错乱,呼吸都带着痛苦,泪水终于淹了眼眶。
估计没人会相信,温白留她在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没有一次碰过她。当然,除了这次。他把她甩到木板床上,暴力地撕扯掉她身上的衣物,连前戏都没有,一个挺身,就贯穿了她。
痛,仿佛被硬生生劈开般地痛。她迷蒙着眼,咬着唇,喊不出来,也无力反抗。默默地承受,默默地迎合,原来,也有这般像地狱的天堂。
“温清,你怎么敢再背叛我,你怎么敢.......”他喘息着,低喃着,痛苦又彷徨。
一句话,她心死如灰。温念清,你到底在奢望着什么?
温白彻底被逼疯,席言被押解回B市那天,他绑了顾音和席明远,打算同归于尽。她心想着,终于要结束了。
她立在温清墓碑前,淡然地看完了整场戏。她亲眼看着他倒下,然后缓步走到他身边抱起他,对他微笑,像是第一次她看见他时那般的微笑。
他开合的嘴在说着什么,粗粒宽大的手掌努力的攀向她的脸庞,她心领神会的靠近,听见他温柔地对她说:“念清,对不起......”
然后便是数不清的低喃,“温清.....温清.....”
她慢慢仰起头,白皙的脖颈上甚至可见青色的静脉血管,唇角上扬,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她看着头顶的漫天白云,蓝的可以滴水的穹苍,第一次觉得眼睛是被刺痛着的,泪水大滴大滴的从眼角坠落,她突然觉得老天对她真好,还给了她一次放纵情绪的机会。
周围的人无不惊讶的看着这个又哭又笑的女子,以为她不过是难过到极致才发了疯,都不由莞尔。可没等他们反应,却见她拿过温白手里攥着的枪指向自己的脑袋,立马就要冲上去拦下。
刚一动身,就被席言伸手拦住。
她遥遥望过来,冲着席言微微一笑,无声的感谢。谢谢他挡住那些人,让她可以完成这最后一个愿望。
子弹穿透脑袋的感觉并没想她想象的那么疼,她用残存的意识抱紧温白,想着:温白,你看,就算你不爱我,最后还是跟我在一起了,活着是,死了也是。
只是很遗憾,我穷极一生,都没学会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如果有来生的话,她希望她的名字还叫做,温念清。因为温念清的世界里,有温白。
作者有话要说:
31
31、自作聪明 ...
波动许久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席明远主动交出清远,清远一切资产充公,这个历时二十多年的商业王国一夜间不复存在。
两天之后,席言被保释,无罪出局。但X.G却因为这次事件,股票大跌,若不是有席明远撑着,早就要宣布破产了。
其实,席言的罪也算不上多大,清远的黑账跟他本来就没有关系,他充其量算是个知情不报而已,与金长东火拼他也只能说是正当防卫,最大的问题是他手下的黑帮。他早就想解散了,这次也趁此机会散了算了,也幸好当初的一些不法交易都被他毁了证据。席明远多少有点人脉,多砸点钱,保释他根本不是问题。
梁辰冷哼一声给他解了手铐,说:“席言,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放过你。”不过是因为,他不希望有人伤心难过罢了。
席言俊眉一展,“多谢。”这次,是发自肺腑。
临近门前,梁辰喊住他,嘴角的笑容有些戏谑得意,缓缓开口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军区这时候有个赴西藏的维和行动,唔,不巧的是,担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员是顾音。”他假意抬手看了腕表,又说:“恩,现在大概已经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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