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侍人/唯有时光与你不可辜负 [金推] (红枣)
我从厨房拿了一块芝士蛋糕,想起还没给我新种的那棵月季浇花,便一边吃一边走到了花园里。
初夏的月夜很美,可惜园子的草坪上还有些狼藉。
“刚才你看到文学了吧?这都五六年没见了吧?竟然大变样啊。”
我正要跨步,廊柱边的阴影里却传来了人声,我顿住了脚步,把自己隐在黑暗里。
“还不是钱呗,品味都是拿钱堆出来的,你看看她,现在还弄得真和自己出身高贵一样,刚才你听到她和文音Marvel他们说话了吧,还去听音乐会呢,和几年前比真是一点长进没有,现在把自己改头换面了还真准备端着架子挤进上流社会文艺圈啊?”
“有用么?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一口土的掉渣的山区方言,现在这样也没觉得有气质啊,没办法,有钱但没称得起那点钱的文化涵养,你知道么,她学英语家里给请了好几个外教啊,可到现在说英语还不利索,乐器家里也给她学啊,你看她学会了什么啊?现在改了个名字叫文学,还真当自己就很有文化了。”
“‘饿滴猪咋咧!’‘饿全听你们整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记得这两句么?哎哟,我到现在都能模仿出来,要命,一看到文学就条件反射想起来她当时那一口土话!”
“不说文学了,你看到今晚文音了么?以为和文学比起来自己被家里捧在手心里,到了外面全世界也要继续捧她么?你看她今天黏着Marvel那劲,你以为她真跟着导师飞回来的啊?我看是跟着Marvel飞回来的。”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我踉踉跄跄地走回了楼上,大厅里人们还在高兴的举杯,文音和Marvel仍旧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看上去更亲密了些,他们都很快乐,而我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瞪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事情我一直以为我拼命努力去改变就能抹掉,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砰”
而当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房门被大力地从外面打开,文音站在门前,她又大力甩上门,门外的音乐声便在一瞬间又重新被阻隔起来。
她背倚着门,看着我。
“你和Marvel到底怎么认识的?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刚才我和他聊天,都聊的是你。”
“一直聊钢琴的话早晚也会没话题的,而我又是你们共同认识的人,他和你聊我也不过是想继续找机会和你说话,而且聊家人很亲近。”我强打起精神应付文音,她总有一种力量,让人对她的骄奢也完全狠不下心来,似乎她生来就该是被这样万众瞩目的对待的,谁都不可以让她难过。
“文音!来和Marvel一起四手联弹!”楼下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文音被转移走了注意,她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朝楼下应了一声,然后她便噔噔噔地跑下楼了。
我终于呼出了刚才憋着的那口气。
楼下很快又传来嬉闹的声音,这气氛让我觉得惶恐躁动。我拿出了电话。
“阿成么?”大概是我第一次叫鸭子的名字,电话那端的他显然顿了顿,我继续说下去,“今晚有空陪我么?我出你平时业务服务费两倍的钱。”末了我还关照了他一句,“我们私下联系,别让你老板知道了抽你成。”
有时候想想人真是悲哀,和认识的熟人不得不说假话,却能对甚至不是你生活圈里的人说真话。这个社会,连倾诉也是缺乏诚意的。阿林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伪善虚弱带了负面情绪的一面,却始终不敢暴露给她,我觉得那是不安全的。
我坐在车上发动引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大厅里的落地窗,文音和Marvel坐在母亲的那架钢琴前,我的前车灯有些太亮,Marvel似乎被照到,我的车子开出去的一刹那,他似乎转头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勤劳,因为已经把最近上映的能看的电影全部看完,又取消了一次钢琴课(上个礼拜没练琴怕去上课还不出课被老师抽)= =。。。。顺带,之前章节写到的脱剩内衣裤去泳池夜游-----取材自和我一起去墨西哥旅游的朋友== # 她有一天晚上自习结束回住的地方,看到楼下的泳池,突然兴之所至,没带泳衣,就脱掉外衣下去游泳了XDDDD
☆、10第八章
等我把车开到江边的时候鸭子已经站在一边等我了。今晚风大,来江边散步的小情侣就没有几对,因此长身玉立的鸭子就更加显眼起来,我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鸭子循着声音转过头来,把我吓了一跳。
这大半夜的,他竟然戴了个墨镜,此刻江风把他的外套和头发都吹的飘起来,恍若有一种“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的不羁感。
“你来了。”鸭子的声音有些忧郁,然后他一把摘掉了墨镜。
“饿滴个亲娘哇咧!” 我一惊吓之下连一口土话都彪了出来。
站在我眼前的鸭子,左眼眼皮完全肿了起来,此刻听到我这应急一声的叫喊,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你这是怎么了啊?”我缓了缓气,忽略自己刚才本能脱口而出的语言,文雅道,“这是被别人争风吃醋打了么?难怪大晚上的还搞得和个瞎子阿炳一样。”
鸭子瞪着他的大小眼愤怒道:“怎么会有人敢打我?!”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这是蚊子咬的!现在的蚊子就这么没有职业素养,专咬脸,什么玩意?!害的我根本没法见人,把今晚的工作全部取消了!还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消下去,叫我怎么干活?!这几天要损失好多钱!”
我随口安慰道:“你这工作也算是体力活,关了灯,谁管你长什么样,你毕竟是实力派的,技术过硬就行。”
“你说谁实力派呢?!我明明是偶像派的!”
我原先心情抑郁难熬,但如今看到鸭子,和他就这么随口拌拌嘴,心情反而放松下来,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你还真够不要脸。”我挪揄他。
鸭子揉了揉那只肿着的眼睛,一脸不屑:“这世道要脸能混得下去么?连小说里不也一样,你自己去翻翻,故事里那些温润如玉深情专一的男人哪个不是男配角?男主角都是那些会邪魅狂狷一笑的二皮脸。”
“你说的没错。或许像你一样活着会开心很多,很多人活得太累就是因为他们太要脸了,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反而束手束脚起来。”我转头看着江风里的鸭子,陡然觉得他其实是个挺有深度的人,而我的评判目光只是一开始被他的职业所局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哲学,有些人从事的职业低微,但也都有在努力的适应和感知生活。
我突然很想告诉鸭子我光鲜的表象下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小时候被拐卖过。”我顿了顿,“我在山里长到了十三岁才被找回来。以前我也不叫文学,那时候我叫张彩凤。我父母在我被拐卖后又生过一个孩子。她就是个完美的女孩子,会钢琴,芭蕾也会一点,可以说琴棋书画都很在行,长得又好看,也有品味。她十三岁的时候已经知道如何搭配奢侈品,怎么辨别车子的价位,只关心暑假要去哪个国家过。”
“但是我十三岁在干什么呢?我十三岁还在山沟沟里挖地瓜,烤蚱蜢。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又黑又瘦,从来没有吃饱过。山区缺水,一个月顶多洗澡洗头一次,长满了虱子,有时候甚至痒得睡不着觉。”
“被从山里接回家之后我一直很害怕,我不熟悉他们,也跟不上他们的生活方式,我的父母想像培养我妹妹一样改造我,可是前面十三年打在我身上的印记太深了。为此他们觉得很失望,我不想让他们这样,可是最后发现,不管我怎么拼命,即便有了大把的钱,人们在背地里还是能嘲笑里骨子里的那层土气,而我也始终是家里的异数。”
我一鼓作气地把这些话说完,期间鸭子一直沉默地听着,然后他抬起头,拉起我的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们甚至没有开车,鸭子把我一路拉着走,路过一片瓜田的时候,鸭子停了下来。
“你等我下一下。”说完他便翻进了路边的田里,不一会儿,他便怀里抱着个大西瓜朝着我跑来,然后拽着我继续走。
“快上去。”
鸭子最后把我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学校运动场,他指着前面的看台让我爬上去,这大概是原先学校举办足球赛时候的观众看席,但非常简陋,只是用水泥砌出了台阶,刷上了一层红色的油漆。
我和鸭子一前一后爬到了看台的最顶端,那里竟然非常宽阔,鸭子就地砸开了西瓜,用手掰小了递给我。
“前几天下了雨,雨后的西瓜应该比较好吃。”然后他也不顾我什么反应,毫无形象地吃起了西瓜,一时间空气里都是西瓜那种清新又甜美的味道。
我也埋头吃起来,西瓜的汁水就顺着我的脸颊下巴和手腕流得到处都是。其实想象中的倾诉并没有那么难,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想象的那样在意这些事情。
我嘴里塞着一块西瓜,一边继续拉着鸭子说话。
“有人这么嘲笑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