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邵晨默默泪流,狼一样的对手是可怕,狼一样的队友突然叛变更可怕!这次他多撑了五秒钟,心里呕血,面上还要挤出一丝笑来:“卓少,凡事好商量……”
“嗯。”萧卓然淡定地点了点头,“看你表现。”黎邵晨默默带上门走了出去。到了一楼,看到正在翻看画册的某位甜美佳人,也没了往常调笑的心情,耷拉着脑袋,坐在她身边,双手撑着腮,两眼无神目露幽怨。
姜如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跟卓然谈完公事了?”
“嗯。”黎邵晨托着腮看她,“小姜……”
“怎么了?”姜如蓝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个人明明长了一副不错的皮相,说话做事却从来没个正形,就拿现在这副幽怨的样子说,哪里还像个二十六七岁的大男人?难怪卓晨那么多美女,尽管对他青睐有加,但也没哪个真正对他展开攻势。人太二了,果然也是一种罪啊!
黎邵晨吸了吸鼻子,故意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得听起来带了点儿鼻音,好像刚刚才痛哭过一样,“小姜,你将来要是离开公司,会不会想我……”楼梯处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黎邵晨浑身一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会不会想我们大家……”
姜如蓝坐的方向本来就是面朝楼梯口的,自然也看到萧卓然拿着本书下来了,点了点头回答:“会的吧……不过我现在没有要辞职的打算呀。”
黎邵晨刚要开口,就听身后某人不轻不重地咳嗽了声,缩了缩脖子,某人耷拉着眉眼,说:“没……我就是问问,前阵子那个谁说要做一个公司职员对卓晨归属感的调查,我就是一问,没别的意思。”
姜如蓝浅浅一笑:“如果我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或者公司今年打算缩减开支,你不用因为卓然的关系感觉为难,可以直接跟我讲。”如果是公司想辞退她,也没什么,她今天才去考得翻译资格证书,以她目前的水平以及工作经历,再想找一份薪金不错的工作,并不是难事。
“不是!”黎邵晨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否认得那叫一个坚决,“哪有的事!你在公司做得这么好,辞退谁也不会辞退你啊!小姜,你如果走了,绝对是卓晨的一大损失!”
萧卓然坐在餐桌边,不轻不重地又咳嗽了一声:“吃饭了。”
姜如蓝微笑着站起身,黎邵晨虽然平时也有点儿二,但倒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总说一些没头没脑、前后矛盾的话,看这样子,应该是某人又有什么新的打算了。姜如蓝从茶几倒了杯水,端给萧卓然,“嗓子不舒服?”
自从七月份出院以来,她和萧卓然就搬进这栋位于城东别墅区的房子,这边每栋房子之间都隔得较远,房前房后都有院子,环境清幽,隐私也能得到很好的保护,家里厨师、用人都有,她每天下班回家什么都不用做,基本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日子。最近一段时间黎邵晨接长不短就会过来蹭饭,晚餐也就准备得比较丰盛,四菜一汤,主食也都准备两到三样。三个人一起吃饭,厨师熟知每个人的喜好和忌口,今晚做的正是萧卓然本人最喜欢的意式海鲜汤。按说饭前一碗汤最是养生,而姜如蓝端给他的水,完全可以不必喝。可这却是她出院以来,第一次主动端东西给他,或许在姜如蓝心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落在萧卓然心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解读。
诚然,他刚刚在书房和黎邵晨已经认真谈过,无论姜如蓝如今对他是有情还是无意,无论她对他们的过往还记得多少,抑或是在他面前,她愿意承认和面对哪些,他对她的心意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哪怕她一直在心里恨着他,哪怕她不止一次地想要偷偷离开他,他都不管,因为这一辈子,他已经要定了她!活了二十六年,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得到,根本无法忍受求而不得的,那就是她姜如蓝!她想怎么折腾都可以,想要怎么折磨他、报复他都无所谓,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愿意用几十年的光阴慢慢跟她耗,他已经打定主意,用接下来半辈子的时间,赌她一个回心转意!
可如今她只是端一杯水给他,已经让他情难自抑。萧卓然嘴角微勾,垂下眼去,就着她的手,慢慢喝完杯子里的水,不想让任何人发觉眼底的湿意。
姜如蓝,遇见我,或许曾经是你这辈子的劫难;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遇见我,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爱过也好,恨过也罢,所有苦痛都已经成为过去。铭记也好,遗忘也罢,现在的你和我,会好好地携手走完这辈子。
番外四
黑色高跟鞋踩在走廊的水磨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女人消瘦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一袭黑衣,大大的太阳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病房门并没有锁,金属制的门把手握在指尖,有一种直袭心底的冰冷,女人另一手挽着背包,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雏菊。定定在门外站了许久,女人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了,扭转门把手走了进去。
偌大的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控机器不时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声,以及病床上那个人极轻的呼吸声。女人下意识地扶了扶帽檐,又抹了把脸,这才迈开步子,朝着病床的方向看去。房间里并不全然是白色,米黄色的墙纸,淡蓝色的窗帘和窗纱,就连床单也不是普通医院的白色,而是很居家、很温馨的小碎花图案。乳白色的床头柜摆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花没什么味道,送花的人应该是询问过医生,特意选的没有香味的品种。整间病房布置得很温馨,初次步入的人往往会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根本不像是病房,反而有一种让人流连忘返的“家”的感觉。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猝不及防的捂住了脸,泪水无声地顺着指缝儿落了下来。
女人已经很瘦了,又穿了一身黑色,戴着一顶很大的深色帽子,整个人仿佛一抹随时都会消失的幽灵,无声地站在病房正中,就这样,痴痴地,痴痴地,看了许久。她看着病床上无声无息躺着的那个男人,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黑色的头发柔顺地覆盖着前额,曾经很有神的双眼,此时无力地闭着。这样看得久了,如果不是旁边机器上显示的数字,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记得从前他也这样吓唬过他。那时是在H市吧,那天夜里他们俩一起去海边玩。两个人里面都穿着泳装,在海边打闹了一阵,就各自脱了衣服下了海。夜晚的海水很凉,凉得几乎彻骨,真的包裹著整个身体,又是无比温柔的。她在浅水区自在地游了一段时间,突然发觉身边已经没了人。她当时只觉得心头一跳,猛地从海里站了起来,海水只稍稍没过她的胸口,一开始她喊的声音还比较小,毕竟还搞不清楚状况,又怕声音太大,会引了其他人来,只能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到后来她已经彻底慌了,在海水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一面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海面上最是广阔,她的声音喊出去,一点儿回声都没有。她越发地怕了,最后一次喊的时候,只觉得嘴边咸咸的,吓得眼泪都掉下来。突然觉得大腿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警觉地撤了半步,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猫着腰伸手捞了一把……借着海水的浮力,她把他拖回海边。把他放倒在海滩上躺下来时,她浑身打着寒战,一面依照记忆里的步骤为他做心脏复苏术。一下,两下,三下,抬起他的下巴吹一口气……如此反复了几次,又摁压着他的腹腔,想要把水控出来,可是如此反复做了三分钟,他依旧静静地躺在那儿,什么反应都没有。苍白的脸,黑色的发,平日里那双俊雅又含笑的双眼,此时紧紧闭着,好像……已经死了那样……
她当时吓得傻了,静了几秒,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个人在自己心里意味着什么,他明明一点儿都不出色,没有达拉斯的杀伐决断,没有萧卓然的冷峻睿智,光论皮相,他甚至比不上公司里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黎副总……他明明不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出色的,也不是最特别的,他有点儿小聪明,有点儿小狡猾,甚至有时还有那么一点儿让人讨厌的圆滑和小机灵,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地走近她心里去的呢?
她哭的声音太大,连他什么时候惊慌失措地睁开眼抱住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睁开眼,又惊又怒地瞪著他时,他已经扣着她的手臂吻了过来。又凉,又涩,又慌乱的一个吻,那滋味却是前所未有的好。如果说她对达拉斯是无条件的恭顺服从,对萧卓然是按部就班地试探和引诱,那么她对眼前这个男子,则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的顺其自然,她从没对他有过多的留意,更不会为了他的意愿而刻意隐藏或改变自己,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才显得格外真实,也踏实。
那一吻,是记忆里最甜蜜的一个吻;那一夜,也是她这辈子从没体验过的美好。
所以到了后来那一天,她拿手枪对准他的眉心,才发现自己居然下不了手。都说女人不会因性而爱,可即使是到了今天,她也没有想明白,她对池然到底是在不知不觉间倾了心,然后才有了那一夜;还是因为那一个夜晚的放纵,才有了后来的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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