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我把人送进来就是让你把他腿锯掉吗?”
“首长,你看看血都流成什么样了,骨头断了不说,还大面积灼伤,他身上还有伤,根本没有体力支撑下去,现在情况真的很不乐观,如果不赶紧处理会出大事的。”
“先止血做处理,把伤害降到最小,我知道哪不用锯腿。”
躺在床上的士兵咬着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听上去心都凉了,他嘴唇发白脸色发黑,还硬是挤出一点笑容对兰思定说道:“首长,我没有事的,演习还需要你。”
需要个鸟蛋,他都被关禁闭了,回去也是接着被关。
“你给老子闭嘴,不要老子把你一拳揍晕免得听些废话。”
“首长,你不用管我了,你先回去,先回去啊。”士兵额角的汗水淌成一片,衣服上是汗是血,汗浸透衣服混着血沾到伤口让他忍不住连牙齿都咬至崩裂。
“培养一个人才需要多大的代价,老子告诉你,你要想死就静悄悄的,别他妈到我的战场上来装什么烈士,脏了老子的地盘。”“来人,把人抬救护车上,转院!”军医没办法治,有人有办法。
……
白艾和兰平川谈完后,并没有立刻回公司,她旷工了,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旷工,一个人慢慢走在道路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兰平川是军区的长辈,他不喜欢她很正常,因为她从小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但她的父亲、陈东恩和谷思云、兰平川都不喜欢她,她好像被很多人讨厌:生她养她的人,一起念书的人,包括自己的初恋,包括工作中的同事。
小的时候,懵懂无知,她很自信的站在山巅对世界宣布这辈子绝对不会后悔,因为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决定的,后悔改变不了任何过去,只有勇往直前。
长大了人却越来越怯懦,瞻前顾后,她发现她心中有很多很多的后悔,后悔过去后悔现在。
白艾就这么沿着路边一直走一直走,看不见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和车流,直到忽然听见身后的喇叭声她转过了头,发现已经是行人红灯,于是赶紧退回街边,面朝街对面。
白艾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那是她的父亲正推着瘫痪在轮椅上的祖母,就在她的对面……
白艾只觉得嗓子开始发紧,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绷紧,血液凝固在血管中,堵住了存活下去的生气。
她能看见祖母在对她笑,能看见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含有思念和原谅。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白艾却能听见白厚文的声音:妈,我们回去。那么清晰,连话中包含着痛苦、无奈和用尽全力保持住的冷漠都被白艾听的一清二楚。
对面的人放弃了过马路,扭过头去毫不犹豫的离开,这样的举动好像一道重拳狠狠的冲击了白艾心。
内疚涨疼了白艾太阳穴的神经,心口如同被最好的拳击手砸了致命的一拳,酸成一团,无力舒展,她脚步虚浮不得不蹒跚的坐到路边的花坛沿上。
痛席卷了她整个人,她有她的软弱,却因为藏的太深然后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痛苦在心口瞬间而过,麻痹了所有的感官,白艾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她把最完美最强硬的一面递出来给偷窥的世人,把最丑陋的一面暗藏起来只为了逃避内疚感,但是这一刻伪装彻底的奔溃,昏天暗地的窒息感笼罩了她整个人,白艾感觉眼前一花,然后什么都再也看不见了。
……
“首长,看什么呢?”坐在副驾驶的士兵扭头看见兰思定正望着窗外,好像看见了谁。
“开你的车。”兰思定收回视线,现在最主要的是保住战士的腿。
“首长你是不是有事啊,要不你先去办事,这有我们啦。”开车的小刘挂着虚伪的笑容建议到,只因为兰思定和周黑棘的碰面他见过一次,那场面……老惊魂了,别看首长平日里笑的比谁都春暖花开,一旦有危机,笑容背后就是核武器,随便的擦枪走火也能引发世界大战,记得当时两个人在军区差点携手炸了军火库,都不是省事的主儿碰头肯定是惊涛骇浪。
“除了首长,谁能搞定周三省。”坐在副驾驶的士兵平日里和骆方志关系很好,所以对兰思定和周黑棘都不陌生,周三省那家伙纯粹一个六亲不认,武力收服不了,权钱都打不动的疯子,除了兰思定谁都别想逼他做违背意愿的事情。
周三省的原名正是周黑棘,白艾认识的周黑棘,和夏敏在医院里对掐的男人,因为他名字里差个辽字就正好是黑吉辽东北三省的谐音,所以别称周三省,京城人士,性格聚集天地之最的怪癖于一身。
兰思定找的人就是他,到了医院兰思定指挥着士兵将人送进急救室,然后随便抓了小护士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把周三省叫出来。”
小护士缩了缩脖子,畏惧的说道:“我们这里没有周三省。”
“周黑棘。”
小护士一愣:“你是说周医生吗?他,他不在。”为什么这个浑身是血的当兵的要找周医生,周医生正在休息没有有敢去打扰他的休息。
兰思定道:“你最好赶紧去把他叫出来,就说兰思定找他,不然我立刻让人拆了你们的医院。”
小护士被兰思定拎着领子吓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后哭着去找也很吓人的周医生去了。
不一会儿,周黑棘姗姗来迟:“兰少,出场够特别的,你是在糖浆里滚过?”一身血让人寒栗。
“我的兵腿被炸弹炸了,在急救室。”
“那去看看呗。”说不定可以直接推到停尸房。
周黑棘让护士直接把腿受伤的士兵推进手术室,他除菌以后直接进入,而兰思定在没人敢拦着他的情况下也跟了进去。
周黑棘在手术室见到了伤口已经做好清洗士兵,然后皱了皱眉头,真是讨厌血淋淋的场景。缓慢的伸出手让护士帮忙戴上胶手套后做了检查,然后不太诚恳的说道:“家属来了吗?”
兰思定笑容从唇边蔓延却始终抵达不了眼中,刺骨淡漠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我告诉你周三省,别给我来保腿还是保命二选一的狗屁选择题,我把人完整的送进来,你他娘的敢给我抬个缺胳膊少腿的出来,我就让你别无选择的和他一起坐一辈子轮椅。”
“哟,当兵的还威胁人。”周黑棘恨恨而语,每次他想什么兰思定都能猜中,真是没有一点隐私。
“你可以选择不受威胁。”兰思定拔出腰间的枪,一把拍在手术台子上,平稳的嗓音加上冰冷的眼神,配合桌面上黑洞洞的枪口,似冰雹子一颗一颗的砸裂了手术台边小护士和神经。
兰思定了解周黑棘,他是个医学天才,但天生少了人性,少麻烦的手术他是绝对不会浪费自己吃饭和休息的时间,他除了医术配得上医生的称号没有半点医德可言。
周黑棘狭长的丹凤眼扫过手术刀边的黑色手枪,眨了眨眼,对护士说道:“去给我冲杯浓缩咖啡。”
护士被当周黑棘当成了服务员,可半点都不觉得委屈赶紧一溜小跑,就怕慢了会心力交瘁的提前死在手术室,医院里有个要人命的周医生不够还来一个索命的当兵的,看上去比周医生还可怕。
趁着护士给周黑棘冲咖啡的时候,兰思定出去套上一件草绿色手术服再次进入手术室。
周黑棘不满的说道:“这里是手术室,兰少你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我不走你就做不了手术吗?要不要把护士也顺便帮你清出去。”
周黑棘磨磨牙根,哼,德行,横起来就跟头蛮牛一样。
兰思定见手术室有唱胶,于是放上一曲,这是周黑棘开办医院的特色,在音乐中做手术在国外流行,但是在国内还非常少见,而周黑棘的医院就是少见之一。
“兰思定,你的品位还是这么单调。”永远都选一张黑胶唱片来缓解情绪,周黑棘口头上藐视兰思定的品位,但是在手术室却放着兰思定喜欢的黑胶更显得诡异。
“你把手术做的丰富多彩就行了。”
“你欠我个人情。”
“是吗?”“把你欠我的命还清,我立马把人情给你。”
周黑棘恨的牙痒,想他一辈子横行就是栽在兰思定的手上,这个人的恶劣连白艾都比不上。
大概过了五分钟,兰思定悄悄的离开了手术室,因为他心头有牵挂的事情,他不确定刚才送战士到医院的时候,看见马路边的人是不是白艾,按说现在是上班时间,白艾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的几率很小了,但是他终究是没办法忽视他看见的那一幕,于是为了确定给小德打了电话。
“小德,立刻给我把白艾找出来。”
小德满心欢喜的行动,然后看着大屏幕怔忪,老大没事吧,看信号显示他明明和白艾在一起的啊。
“小德?”
“老大,白姐,好像就在你背后。”小德实话实说。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片段二)兰思定为白艾辞职
什么叫做好像就在他的背后,因为小德的话兰思定的心头犹如水珠滑过冰棱,带过阵阵冷意。他忽的转身,眉宇中含着浓浓的担心,抬眼望去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居然看见了一个脸白如纸的瘦弱身影正靠着墙边微微喘气,双手发颤的撑住双膝,双眼盯着前方空洞的毫无生气,好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