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他是把她当做了陆舒月,他的母亲。
程陆扬久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情绪低落下去,然后慢慢地松开了她,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闷闷地说:“既然迟早要走,那你现在就走!”
秦真拿着浴巾不知说什么好,却看见那个球状物体隐隐有些颤抖。
他……他不会哭了吧?
她无语地扶额,酒精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强大啊?居然把那个拽得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家伙变成了一个智商为负数的小孩子!
心下还是有些可怜他的,她叹口气,打算上去劝劝他,结果才刚掀开被子,忽然看见程陆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床,冲向了洗手间……片刻之后,大吐特吐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真愤怒地直起腰来,妈的,她果然是脑洞开太大的节奏!
程陆扬进了洗手间很久,久到她忍不住走到门边去看,看见那家伙对着马桶吐得丧心病狂,整个洗手间都是酒味。
他吐的只有液体,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她猜到了他大概什么都没吃,空腹喝酒最伤胃了。
等到他什么都吐不出来时,她才慢慢地走进卫生间,也没嫌弃他脏,就这么把他扶回床上,然后打冷水替他洗了把脸。
程陆扬很快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太安稳,睫毛隐隐颤动,像是随时会醒过来。
她叹口气,低低地说了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吵架呢?”
是因为那个优秀的大哥,还是因为他那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似的脾气?
明明比谁都渴望亲情、渴望关爱,却偏偏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从电话里就听出来了,可他的父母却听不出来……多可笑的一家子。
秦真磨蹭了很久,直到程陆扬完完全全地睡熟了,她才替他把湿的衣物扔进洗衣机里,然后又跑到他的衣柜里忙活了一阵子,最后把洗干净的衣服都晒好了,这才离开。
因为不放心他,她甚至走到楼下又买了一袋醒酒药,以防他第二天早上头疼,结果返回时才发现自己没有他家的钥匙。叹口气,她把药挂在他的门上,然后才重新离开。
最可笑的是一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忙活了大半夜,这身衣服居然快给她穿干了……简直是人体烘干机。
因为太累太疲倦了,她回家冲了个热水澡就倒在床上,一分钟都没到就睡过去了。
明明精神已经很不好了,她竟然还做了个梦。梦里那只酒鬼和她还在电话亭里,她在一不小心重演了一次被他拉到身上的场景之后,程陆扬那张好看的脸居然急剧放大,然后把眼睛凑到她的嘴边,十分得意地问她:“怎么,你不是想要亲亲看吗?来啊,给你亲一口,要不要试试?”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她大惊失色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模模糊糊记起这个梦……可是到底亲了还是没亲?靠,哪有这样的!前半部分明明记得很清楚,怎么最为关键的结尾部分居然不记得了?!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啊?
秦真烦躁地冲进厕所洗漱,结果好死不死发现大姨妈又来了,整个人无力地坐在马桶上,抱着面红耳赤的脸长吁短叹。
正发疯之际,忽然听见手机响了,她赶紧换好姨妈巾冲进卧室。
铃声在她拿起手机的一刹那戛然而止,她默默地看着来电人的名字,闭了闭眼,然后拨了过去,“喂,孟唐吗?”
╮(╯▽╰)╭
程陆扬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胸口闷闷的,坐起身来的时候还摇摇晃晃的。
他坐在床边发呆好一会儿,模模糊糊记起了昨晚的一些场景,但也只是很朦胧的记忆,譬如他坐在广场上等秦真,譬如他们淋雨跑进出租车,再譬如她似乎替喝醉的他擦了头发?换了衣服?洗了脸?
很多片段都只是一晃而过,他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那种晕乎乎的感觉赶走,然后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钟,走进了衣物间。
原本还有些晕眩的大脑在看见周遭的一切时瞬间清醒过来,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缓缓伸手拿过一套西服上的便利贴,上面用秀气纤细的字体写着两个字:白色。
下一张:黑色。
再下一张:红色。
……
所有的套装与西服上都贴着一张小巧的便利贴,无一例外以那种清秀的字体标明了颜色。
他姿态僵硬地沿着衣物间走了一圈,也看清了所有的标签,就连鞋子和围巾也被她细心地做了标记……有一条微不可见的细缝从心脏正中碎裂开来。
她发现了?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程陆扬如遭雷击地站在原地,阴晴不定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便利贴,脑子里嗡嗡作响——难道是他昨晚喝醉了一不小心说出来的?
手上的那张便利贴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上,他闭了闭眼,慢慢地走了出去,拿起床头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那个女人用一如既往亲切爽朗的声音说:“喂,你醒啦?”
“……”他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秦真噼里啪啦地又来了一大串问题:“怎么,头还痛不痛?昨晚你喝那么多,东西也没吃,还淋了一晚上的雨,现在感冒没?”
他吸了吸鼻子,开口想说话,这才发现喉咙沙哑难受,显然是肿了。
秦真听见他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行了行了,快去门外看看,我昨晚买了药给你挂在门上的,感冒药和醒酒药都有。赶紧吃了,免得病情加重!”
他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她忽然间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说,“你忘了吗?我有个老同学也在欧庭买了房子,他对装修的要求比较高,所以拜托我跟帮他当联络员加陪客,现在在陪他看房子的细节呢。”
程陆扬刚好打开门,指尖在触到那个白色的塑料袋之前忽然顿住,声音一冷,“你说什么?”
“啊?就是我老同学——”
“那个姓孟的?”程陆扬的语气变得非常不友善,本来就粗哑的嗓音硬是把这句话说得有如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
“你赶紧吃药,我不跟你说了!”秦真怕他在电话里说出点什么来,孟唐又在她旁边,万一听到就尴尬了,于是果断挂了电话。
那边的程陆扬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拎着塑料袋重新进了屋,砰地一声把门合上。
很好,那个姓孟的还有脸来找她?
呵呵呵呵,撞抢眼的事情没有他程陆扬怎么能行?姓孟的要撞,他不去开这一枪简直对不起那混蛋!
这么想着,程陆扬把塑料袋重重地扔在茶几上,然后面色阴沉地进屋换衣服。
那满柜的便利贴令他心烦意乱,而心底深处还有一种山摇地动的感觉,像是深埋已久的秘密忽然被人挖掘出来的恐慌感,间或夹杂着一种不知所措的情愫。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些?
他烦躁地揉揉头发,穿好衣服走进客厅,本欲直接拿起钥匙走人的,可是视线落在钥匙旁边的塑料袋上时,又忽然顿住了。
指尖僵硬了片刻,最终还是触到了袋子里的药,他慢慢地拿出那些药盒,看着上面熟悉清秀的字迹:一天两片、一次三颗……每个盒子上都有不一样的标注,但相同的是那个笔迹。
程陆扬平生一恨进医院,二恨吃药,可是沉默了片刻后,竟然破天荒地倒了杯温水,按照那个女人的吩咐全部把药喝了下去。
温热的水滑进嗓子时,他忍不住想,她昨夜是冒着怎样的大雨跑去给他买药的?
他怕苦,所以就连喝杯咖啡也习惯性地要加三颗糖,可是眼下,喝着一直以来最厌恶的药,好像感觉也没有那么苦了。
他告诉自己:喝药是为了迅速恢复作战能力,呵呵呵,那姓孟的丧心病狂,明明有了未婚妻还来勾引他那脑残志坚的秦经理,绝对该他妈的被枪毙!秦真那蠢女人也是,明明知道那男的不安好心,居然也顾及什么同学情谊!
这么想着,他砰地一声把水杯放在桌上,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第33章
孟唐买的房子是欧庭最新的一个楼盘里最贵的那种户型,跃层式,面积大约有一百五十平米。
秦真和他约在楼下见面,远远的就看见孟唐站在花坛前面,打着把深蓝色的格子雨伞。朦胧细雨中,他身姿挺拔地立于葱郁翠绿的林木之下,面容沉静好似画中人。
秦真的脚步顿了顿,握着伞柄的手也不由一紧。
这场面太熟悉,熟悉到让她有种重回过去的错觉。
高二那年,因为她贫血,而食堂里的伙食不好,李老师特别批准了她走读的申请。某个夏夜的晚自习之后,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拎着书包在教学楼的大厅里站到所有住校生都慢慢走光了,却仍然没能等到雨停。
她是坐公交车上下学的,早上出门比较匆忙,没料到今天会下雨,雨伞也忘在家了。眼下除了等待似乎别无他法,只是再这么耽误下去,恐怕会误了最后一班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