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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讲理先生 番外完结 (岁惟)



……这种强迫症迹象,一看就是祁叙的手笔。

但此刻傅薇没有心情欣赏这两条完美的平行线,瞳孔放大地盯着时针——九点零七分!开玩笑,今天是工作日!

在她跳出被窝的瞬间,卧室的门被推开,祁叙悠闲地倚靠在门框上,手里是一个盛点心的托盘,此刻里面搁了一杯酸奶和两个煎蛋。挑食的祁宝宝闻不惯牛奶的味道,只能用酸奶代替。

傅薇连忙跳了回去,检查了下她松松垮垮的棉质睡裙在正确的位置,松了口气。

但是——全身的血液噔地一下全都冲上了大脑,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换过衣服!为什么身上会是睡裙!

祁叙满不在乎地走进卧室:“今天你有一天的额外假期。当然,与之相伴的是,你的时间需要由我来支配。”

傅薇耳根涨得通红,哪里还听得见他在说什么,讲起话来都字不成句:“你……这裙子……”

“哦,在衣帽间最左边那个柜子里找到的。”祁叙背过身把早餐放上她的书桌,声音自然,“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他用早餐叫醒她的决定真是无比明智。

自我感觉良好的祁先生转过身去,突然拧起了眉:“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究竟是跟他同归于尽好呢还是同归于尽好呢还是同归于尽好呢……傅薇揪着被单,埋着酡红的两颊,气得发抖:“你就不能叫醒我,让我自己换衣服么?!”

“我很赞同你的观点。”祁叙摊了摊手,莫名其妙地看着暴怒的傅薇,“但叶青不能容忍有人把她的设计作品当睡衣穿,抢先完成了这项工作。”

“……叶青?”傅薇一愣。

“易白和叶青昨晚回的H市,本来聚会结束之后要送一送他们,但你在路上睡得不省人事,于是最后就成了他们把你护送了回来。”

所以……她的衣服,是叶青换的么……

“……有这种事。你不早说。”她非但没有感受到如释重负,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再深一寸就可以成功地闷死在被子里。

大清早地被一惊吓,她中枢神经有些跟不上外界刺激,磨磨蹭蹭地洗了个澡换了套休闲装出来,连早餐都吃得精神蔫蔫。

祁叙一边计算着喂给Vivian的狗粮,一边提醒她:“昨晚有人给你手机留过言。”

傅薇随手按进语音信箱,把手机放在耳边,嘴里还咬着个煎蛋。听着听着,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连忙退出信箱拨通了付其誉的电话。

付其誉的声音很意外:“我还以为你很排斥这件事。”

“什么事?”傅薇嚼着煎蛋,咬到了蛋黄,流黄滑腻腻地淌向舌尖。唔,流黄蛋要既不煮生,又不煎老,很考验火候。傅薇在心底困惑了阵祁叙什么时候对下厨这么感兴趣了,嘴上流畅地向付其誉解释:“昨晚我在宴会上喝多了,没看到你的电话,不好意思。”

“你不是故意不来的?”付其誉的声音居然有一丝期待,与他平时温温吞吞的语调简直大相径庭。

傅薇放下筷子,笑道:“到底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在城郊公墓。”付其誉的声音重归平静,“今天是我继母的祭日。”

傅薇的身体一僵,长长的静寂后,她开口:“对不起……我想我没有办法和你一起祭奠她。至少现在不行。”

付其誉沉默了会儿,没有勉强她:“她曾经疯狂地找你,但关于你的所有音讯都断在S市,她以为你死了。去年年初她过世,临终时唯一叮嘱我的,就是把她葬到这里。我想她到去世的那一刻,依然在继续她的忏悔。”

傅薇控制不住地颤抖,抿紧唇线听着付其誉哀沉的声音:“我没有想过我会找到你。傅薇这个名字太多见,我曾经留意每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只有看到你的报道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直觉。之后调查的资料显示年龄相符,让我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确定是你。”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机缘,让你们重新相认。”他说,“傅薇,她已经过世了,不会再苦苦企求你对她的原谅,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你的出现,再也不能安慰她,却能安慰你自己。”

十几年来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晚上一齐出动,在她心里徘徊游走,仿佛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出口,向着玻璃瓶口的光明拼命拥挤碰撞,让她全身发抖。那是她幼时最恐惧的小姨。

“你怎么了?”祁叙站在餐桌前,锋利的目光聚在她无措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含着的震惊与痛楚太强烈,复杂得连他都读不透她的情绪。

傅薇对手机说完最后一句就挂断了电话,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走出几步才想起来身后的祁叙,强撑着最后的镇定对他说,“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我可以送你。”他的眉间一敛。唯独今天,不能放她走掉……

一年只有一次,只有今天,可以问她那个问题。

但傅薇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坚持,慌慌忙忙地逃了出去,神不守舍:“不用了,我马上就回来。”

——嘭。

他还没有开口,眼前只有一扇被甩上的门,发出钝重的回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圣诞节快乐呐=v=,!!
虽然圣诞不停地在被考试虐翻……但,作者菌我还是顽强地爬上来更新了,! 给自己点三十二个赞~\\(≧▽≦)/~,!


☆、第二十三章 墓园之冬


天光清淡。

午时的针林褪去了轻霜,抹出清朗而幽深的绿。

偌大的墓园里,只有付其誉和傅薇两人并肩而立。冬日少有鸟鸣,冗长得让人郁沉的寂静里,风拂过墓碑前的花束,透明的花纸包裹着雏菊,微微曳动。

付其誉翕了翕唇:“没想到能够这么轻易地说服你。”

傅薇想展一个笑,嘴角却像被什么牵住了,和视线一样沉沉的,只能默然正对着那张相片。那个她童年的恶魔,有着最静婉的微笑。

“我以为在那样的遭遇之后,你对她至少是憎恨的,没有那么容易化解。”

傅薇开口,自嘲地一笑:“不一定是化解。”她说,“你不会明白。”

“她把我卖出去的那个人贩子叫‘忠叔’,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被他赶出去卖花,每天把钱给他,领几个包子,冬天也没有厚衣服。有女孩子大哭,闹着不肯出去,有些是生病了,实在难受。他就打我们,不管是谁哭的,全部都打。”

她的表情出奇地平静,好像是巨大的灾难之后,那种不能释然却必须全然遗忘的平静:“有人被打死,也有人想着办法要逃出去。有一次,一个比我们大一点的女孩子在卖花的时候送出去了消息,真的快要逃出去了。但是忠叔在当地有关系,去派出所又把那个女孩子领了回来。那之后,几个爱哭爱闹的都被他割了舌头。”

“很残忍是不是?”她居然对他一笑,“我那时候心里想的是,多好啊,幸好我有一个暴躁的小姨。从小她就爱打我,骂我。我一哭她就打,安安静静地不肯说话她也打,说好话也打,有时候不小心路过她身边,也会被她奚落一顿。所以我一直很乖,不声不响,忠叔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个人贩子居然对我很好,连给我的包子都是新鲜的。”

那时她想的是:幸好。

付其誉用手抚了抚她的肩膀:“……抱歉。”

那是她最灰暗的一段时光。好几次冻得发烧,都是自己迷迷糊糊挺了过来, 多亏了命大,才活了下去。像一只马戏团的大象,从小被拴在木桩上,长大了也不会想要逃离。她就是那只大象,那么小的年纪,就觉得,人生大概就是这么活的吧。

后来她遇上了天大的好运气,有一个醉酒驾驶的司机开进了人行道,撞上了卖花的她,把她送去了医院。她当时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门诊大厅里,坐在一张蓝色的椅子上。那个司机的身影排在窗口外,等着替她挂号。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说,跑吧,跑出去。跑出这里,你就自由了。

其实她根本不懂什么自由。一起卖花的小女孩会把她的行踪说出去,忠叔很快就会找到那家医院。之前女孩子的遭遇让她不敢向警察求助,她躲躲藏藏地乞讨,有好心人给她吃的,送她去派出所,她在路上就逃了。

她没有依靠,没有钱,甚至没有了忠叔给的包子,又冷又饿。“自由”这东西好像比落在人贩子手里更加糟糕。可是,就像是一种本能,她东躲西藏地一直走,每天都在重复做两个梦。被忠叔抓回去,和回到小姨身边。连对妈妈的思念都抵挡不了这两个梦带给她的恐惧。

“最后是福利院的院长收养了我。”傅薇轻声一笑,讽刺地说,“我对她说,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想过妈妈会不会需要我来照顾,也没有想过回家,只知道福利院里没有人会再来打我,我可以像其他小孩一样长大。七岁的小孩,就学会了撒谎。有时候我觉得,我生来就是这么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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