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泽眉头一挑,又缓缓地压了下去。
路澄和他毕竟不一样,就好像路氏和祁氏不同。他喝不喝,很多时候都是随自己心意,大部分人不会真的为难他。可路澄不一样……
祁承泽可以想象,如果今晚不是在他身边,那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男人,或许会更明目张胆,更肆无忌惮。
毕竟,如今的路氏,某一方面来说,确实岌岌可危,不管是路氏还是路澄,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臂膀……
臂膀吗……
祁承泽的目光微顿,有些心虚地从眼前路澄白皙圆润的肩头上移开,看着宴会厅内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心思有些恍惚。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另外一场寿宴,那个小小年纪就显露清丽端倪的女孩,身着红色衣裙,婉转婀娜,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以至于她不小心撞过来时,甚至忘记了躲避,直到鼻腔都呛进水,他的脑袋才开始清醒起来。
其实他水性很好,可那一刻,除了尴尬羞恼之外,还有其他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因此,才迟迟不肯从水池里浮出来。
他以为,那些让他觉得丢脸的前尘往事,早就淹没在十年的时光里,可如今回想,才发现,那个身影、那张笑颜,仍旧清晰地镌刻在他的心底,拂去岁月的浮尘,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的狂跳,和十年前的那个青涩的自己慢慢重叠,坚定、激烈,又不可控制。
有一种噗嗤发芽的声音,在多年后的心底又重新响起,这一次,他似乎少了点惊慌,握了握拳,他目光飘过路澄的眉眼,缓了缓心绪。
然后,他听到自己有些别扭地说道:“要不要送你回去?”
第26章 亲人的计较
路澄是听到敲门声才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应了一声,挣扎着起身,套上睡裙,拖着拖鞋打开了门。
“澄澄,你爷爷奶奶和堂妹来了。”李婶轻声了说了句,“你快点起床,我给你把粥凉好。”
等李婶下了楼,路澄把门一关,就倒回了床上。
昨晚她喝得有点多,祁承泽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时,还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久才回答:“李叔在门口等我。”
然后,她记得是祁承泽把她送到了门口,上了车,她连告别的力气都没有了,半路就睡着了。
现在,宿醉之后,脑袋微微泛疼,她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可以难得睡个懒觉,没想到又是个烦心的早晨。路澄趴在床上,转头看了看闹钟:早上八点半。
上了年纪的人睡觉不好,早上起得早,路澄完全可以理解。可显然,她奶奶就不理解孙女,恐怕也不想理解。
路澄不相信,奶奶面对路湛也会这样无所顾忌。呵呵,不过是同姓不同命罢了,在奶奶眼里,孙女就是不如孙子值钱。
路澄上一世就完全想明白了,既然不期待,也就无所谓伤害。因此,她慢条斯理地换了衣服,洗漱完,才慢吞吞地走下楼。
客厅里,她的爷爷路大福,和奶奶乔银翠正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单人沙发,坐着路沐,听到声音,都转头看向了楼梯。
“爷爷奶奶、堂妹,早上好。”
相比较于路澄的气定神闲,路大福显得有些局促,而乔银翠,看着路澄却竖起了眉。
“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都几点了还在睡觉,长辈来了也不知道早点下楼!”
乔银翠从来都看路澄姐妹不惯,当然,究其原因,一是原本就不喜欢邓谷蓝,二是嫌弃邓谷蓝没有生儿子。而路沐,是她唯一愿意给个笑脸的孙女,因为她妈是乔银翠自己挑的,而且还生了路家唯一的孙子。
路澄小时候,乔银翠两夫妻住在乡下,路淼一家也住同一个村子,当时,大家的关系还算融洽。毕竟是偶尔见一次,邓谷蓝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地送礼,让乔银翠摆足了场面,赚足了面子,而且,那时,乔银翠也很怕儿子被怂恿着不回家送钱了。
可后来,乔银翠和路淼两家都被路翰接到了h市,买了房,找了工作,安置下来,她慢慢就有了底气,觉得自己一个儿子会赚钱,一个儿子孝顺,所以,开始在邓谷蓝面前摆婆婆的架子。
可邓谷蓝哪是一个愿意卑躬屈膝的人啊,况且当家作主了那么多年俨然就是一个女强人,一开始还会说上几句,到后来,完全就是阴奉阳违,就是路翰,后来也不是没有过后悔。原来,就算是家人亲人,有时候也需要一段距离,距离产生美,至理真言啊!
可惜,人都接来了,哪还送得回去啊,路翰提起来时,邓谷蓝就直接反对了。她婆婆那么要面子,如果把人送回老家,说不定更觉得大媳妇在背后说婆婆坏话了。
路澄姐妹其实后来专心念书,也不过逢年过节和爷爷奶奶见一见,原来只觉得奶奶这人性格不太好,对她们很冷淡。而路澄也是在父母过世后,才发现,奶奶岂止对她们冷淡而已,如果真能冷淡,反而是件令人庆幸的事情了。
因此,路澄此刻听到奶奶冷嘲热讽的模样,也不过弯了弯唇角,态度仍旧温和:“如果奶奶你提前通知,说不定我就会夹道欢迎。我昨晚忙到很晚,现在精神也不太好,等我先吃了早饭,再陪你们聊天啊。”
说完,路澄就转身往厨房走。
“你……”乔银翠见路澄这么无视她,心里更气。
“老太婆,好了,先让孩子去吃好早饭……”路大福有些呐呐地拦了乔银翠的手。
“你干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受那丫头的气啊?”乔银翠马上转移了发火的对象。
路沐一直很安静,直到路澄进了厨房,这才皱起眉来。
路澄进了厨房,端起李嫂给她凉着的白粥,就着旁边的酱瓜就吃了起来。她并没有去餐厅,一边吃着粥,一边听着外面客厅里或重或轻的声音。
她其实不知道今天乔银翠带着路沐,三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可她知道乔银翠和路沐一家最近不太好过,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来打扰自己。
从遗嘱宣读那日开始,乔银翠没有一天不想让那份遗嘱作废。路翰生前,她多少次明着暗着要求他好好栽培路湛,把路湛当接班人培养,没想到到头来,路翰还是受了邓谷蓝那女人的蛊惑,什么都没有留给路淼一家。
路淼固然让她失望、生气,可她更气路翰。先是年轻时不听她劝阻自作主张娶了邓谷蓝,再是不听她的话,没有好好帮帮路淼一家,以至于如今,路翰死了,路澄那个死丫头接了公司,什么都不留给路湛。
湛湛是她的心头肉,也是路家唯一的希望,她一定要在闭眼之前,看到湛湛有大出息!
可她到处找律师、打听来打听去,所有人都劝她不要起诉,因为起诉也没有用,她听不懂那些什么法律法规,只知道别人告诉她,花大钱打官司,也不过是打水漂,因此,她后来才犹豫起来,没有真的告路澄姐妹。
路澄用了半个小时慢慢吃饭,又给自己泡了杯热腾腾的牛奶,这才端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坐到了快要气急败坏的乔银翠面前。
“爷爷、奶奶,既然来了,不如中午吃个饭再回去吧。”路澄低头吮了一口牛奶,这才笑着抬头。
“澄澄,你瘦了……”路大福看着自家孙女,想到英年早逝的长子和媳妇,心里一阵酸楚,可他什么都帮不上,还不得不来烦她……
“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乔银翠却只是冷着脸,开门见山地问道,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和路澄绕圈子。
路澄微微一笑,目光在低头扮老实的路沐身上飞快一转。
“代表公司参加了一个宴会。”路澄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什么祁氏开的宴会?你自己一个人去,怎么就没想到带沐沐一起去呢?沐沐名牌大学毕业,人又比你机灵,比你会说话,带着去也能帮帮你,况且,宴会上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年轻人,沐沐年纪也不小了,正应该多认识几个人。”
“奶奶,祁氏送来的请帖上,邀请的只有一个人,是路氏董事长,不是我路澄,也不是路家其他人。”路澄淡淡地回应,就算是虚假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她在外要应酬,不希望回家还要和人虚与委蛇。
“你现在不就是董事长嘛?多带一个人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就是翅膀硬了,不想听我老太婆啰嗦吧?!”乔银翠又狠狠竖起来了眉。
“奶奶,你以为祁氏是随便的阿猫阿狗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参加他们的宴会?昨晚进门都有人专门检查请帖的,多一个人都不能放进去,我们路氏想搭上祁氏都要三跪九叩地当菩萨供着求着,谁会愿意随便得罪他们啊?”路澄用一种稀奇又无语地表情看着乔银翠,又睨了路沐一眼。
“路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又在路氏实习工作好几年了,这样简单的道理,奶奶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懂吗?你是故意惹奶奶生气,挑拨我和奶奶的关系吧?”路澄冷下脸,把矛头对准了一直很安静的路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