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明枫原是打算进来送杯参茶,打开门缝却看见郗国成又在看旧照片,心中的怒火猝然烧起:郗国成,三十年的夫妻,你就是如此待我!
……
郗铭回了房间,打开邮件。
照片中的程黎衣着朴素,在这么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连个侍应生都不如,她紧紧地盯着舞台的中央,眼睛里隐隐地都是泪水;还有一张是她狼狈地向洗手间逃去的身影……郗铭看着她从洗手间出来的那张照片的时间,整整半个多小时!
程黎,你也会痛么?他伸出手想抚摸一下屏幕中的面容,半空中却收拢手指。不!现在的他不可以心软,女人的眼泪只是她们博得同情的武器。他千疮百孔的心已经没有力气来同情,或许他们有生之年,终会再来一次刻意的重逢!
沉静如水的夜晚,书桌前的小灯安安静静散着暖洋洋的灯光,程黎一页一页翻着手中的剪报。页脚已经有一些微微卷起,可想而知,这本剪报的主人经常翻阅。郗铭这个名字在美国的华尔街已经是一个传奇,26岁的年纪已经拥有自己风投团队。25岁那年郗铭带着自己团队竟然掀掉了美国一个老牌的投资银行,从此一战成名。彼时的他还只是斯坦福的一名在校学生。
剪报上的照片很少很少,她一直知道郗铭本来就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温柔地抚过照片上的每一个郗铭,她在心里说:“郗铭,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欠你的,我会一样一样地还给你!我不会逃了!”
☆、第六章 欺压·重遇
第二天,程黎还是决定上班。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医院里永远人满为患。一年半,她已经过了一年半这样的生活,并不是甘之如饴,而是无可奈何。
午饭时间,手机却响了。一看,是李组。通知她下午回公司开紧急会议。
程黎下午刚进公司就被张姐拉到一边,“小程啊,我今天听说老总和李组是从Ming-Bio那边回来的,满脸愁容啊,你说是不是……”
程黎心里一咯噔,难道Ming-Bio那边收回了他们的代理权?“也许吧,是祸躲不过,不就是奥索替尼的代理权么,我们公司还有很多产品。”
“可是这个是最赚钱的啊!”
“赚钱又怎样?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了。”这个道理她在大四那年亲身经历,是整个青春最最惨痛的记忆。
张姐撇撇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的,对工作一点都不上心,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找工作和吃饭一样简单啊!睨了眼程黎,就进了会议室。
程黎跟在张姐后面,会议室的门口碰见了叶凡,叶凡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进去了,程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姐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人,吵架了?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肃冷,大家都是默默地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像是等待着宣判一般。
“大家也许都听说了,我和老总今天上午刚刚在Ming-Bio开完会,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Ming-Bio决定继续由我们代理奥索替尼的销售权。”
大家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Ming-Bio把代理权收回去了。”
“那我们岂不是还和原来一样,那李组你今天中午回来苦着脸干什么?”
……
李组将手边一叠厚厚的资料分发下去,“大家手中的呢,是奥索替尼今年以来的销售额,Ming-Bio已经做了非常详细的分析……会后大家可以仔细地看一下。接下来坏消息就是之前我们每个月奥索替尼的指标是二十万,Ming-Bio给我们的指标是……”李组伸出了四根手指,“四十万!”
所有的人霍然抬头。
“四十万?一倍?这怎么可能?二十万已经是很大的极限了,大家都做得很累很努力了,李组,Ming-Bio那边太过分了吧。”叶凡开口说。
“这也没有办法,老总不想放弃奥索替尼这块肉,我们也只好勒紧裤腰带上。”李组的语气也充满无奈,奥索替尼虽然是普惠药,但是抗癌药方面中国还是无法与像美国这样的先进国家相比,很多家庭经济条件好的也更愿意用进口的。
程黎一直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中的分析报告,其实报告中也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奥索替尼的销售额已经在渐渐趋于极限,而且目前的研究结果也只是说明,奥索替尼也仅仅是在非小细胞肺癌上的疗效十分显著,还是不能比拟于国外的一些优秀药物的。
郗铭这是要做什么?
宜辰会所一间极为雅致的包厢里,一块青松绿柏的屏风隔开了门与人,很好地保护了*,转过屏风是一座小巧的假山,涓涓细流随着假山的坡度流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格外清脆好听。女茶师正在茶盘边沏茶,黄花梨木的桌子两遍分坐着两个俊朗的男人。
“呵!四十万。你真当K-medie那帮人是销售奇才啊!”杨嘉宇懒懒地说。
郗铭拿起白瓷茶杯,嗅了嗅清香的茶味,抿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茶师出去,茶师向郗铭微微欠身,便出去了。
“又想要这块肥肉,又想不干活,在我这里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放下茶杯,郗铭随意地看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地。
“你不会是要针对……程黎吧?”杨嘉宇小心翼翼地问着。
郗铭未转头,只是对着那片草地轻笑了一声,“针对?”
“是啊,她不就是在奥索替尼组。”
“……”
“你这副样子盯着我干嘛!”杨嘉宇最烦郗铭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一副万事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
“我在想你说的话,我,为什么要针对她?!”郗铭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想法。
杨嘉宇心里嘀咕,你们以前不是情侣么?!
郗铭好似看穿了杨嘉宇的心思一般,严肃地说:“我的事你不要多管,管好美国那边的研发,如果按期没有结果,我不会顾念朋友之谊。”
“知道啦知道啦!我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会议过后,一连几天所有组员的脸色像窗外的天色一般,阴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雨点就像男生小时候玩的气枪打出的子弹一样,“棒棒棒”地开始敲打在玻璃窗上。
程黎坐在位子上,面前还是摊着那份报告,安谧的环境里,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心房的震颤。
郗铭,郗铭,你终于开始动手了么?
“叮——”手机短信音提示。
程黎拿起来一看,这个号码:七点,君悦2301。
脸色煞白,自从上次那个电话之后郗铭再也没有联系自己,这次是……
程黎紧紧地捏着手机,冒出的冷汗的让手机握在手里觉得很滑腻,手有一些颤抖,心跳声的“扑通扑通”更是犹如响在耳边一般。她开始觉得耳鸣,好像听不到声音了,呼吸渐渐开始急促,就像溺水的人,所有的恐惧向着自己的耳蜗、嘴巴、眼睛袭来。
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程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抬起头,又是叶凡。程黎的眼光瞬间闪出一抹烦躁的光芒,她自己一个人活得不是好好的,为什么?总是有人要尝试着介入她早已扭曲的人生。她将手机反扣到桌面,说:“什么事?”
“我……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好,想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昨天……昨天……”叶凡一时语塞,他总是熬不住,看不得她的伤感。
“昨天没事,也说得很清楚了,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同事而已,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我还有工作。”说完,程黎拿着包就走了。
叶凡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回,看着程黎萧索的背影,僵硬在那里。张姐悄悄地走过来,说:“又被小程拒绝啦,我看你算啦,张姐手里有很多好的小姑娘,给你介绍?”
叶凡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回道:“谢-谢-关-心!”拿着手中的那杯原本倒给程黎的热茶就走了。
程黎站在街的对面,面前就是君悦,她知道只要跨过这条街就可以来到这四年来离郗铭最近的距离,不再只是在思念的时候对着剪报发呆。
攥紧自己的手袋,她抬脚向前,一步,两步,三步……她的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她想知道自己和郗铭还有多少步的距离。
君悦在去年换了老板,全部重新装修,地面是浅褐色裂纹瓷砖,中央用深红色和黑色的瓷砖交相铺成了花式,四根金色的罗马柱呈对角,十多层高贵奢华的水晶吊灯高高地悬挂着,程黎抬头仰望,灯光通过水晶折射出不同色彩的绚烂光芒,极为不真实的美丽,就像她自己一样,可以踏足这里,就是一个不真的梦。
程黎望着这镜面的电梯,镜子里的她纤瘦、阴郁,头发只是简单地梳了一个马尾,衣服也都是深色的,完全没有年轻的朝气。
很快,程黎就到了23楼,2301,她怎么会忘记呢?他们是在这里结束的,是不是,也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纠缠?
程黎走过去,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上。但是程黎还是敲了一下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声音。握紧门把,程黎一下子推开了门。
那个朝思暮念的人就这么背着自己站在窗前,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在阳光的沐浴下散着莹莹的光,背影看上去坚韧、英挺,不再是四年前那个还有些瘦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