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铭再一次握紧手里的对戒,抬头看着云后的残月,云层将月亮的形状描摹的有些朦胧,明黄色的中央在周围淡淡地晕开一层,像他的过去,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他出声,“弥补?可是她都叫我滚了,她让我彻底滚出她的世界。”
“Kingsley,我请你不要回到你刚到美国的那个时候,好吗?你现在不需要也不可以有那样的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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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的两天,程黎都只是跟着导游走或是直接找个凉亭小憩,等到集合时间就赶到集合地点。郗铭的出现似乎打断了她原本的初衷,他眼中哪种重遇她之后的哀恸、惊喜、彷徨,甚至是马上想冲上来拥住她的欲/望,都让程黎觉得自己的行为分外可笑,好像经历了牢狱之灾,她还对这段感情恋恋不舍。
程黎哂笑出声,斜倚在河边廊棚的靠背长椅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绿油油的河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看小船畅然地在自己面前飘过。眼睑下方那盈光点点在阳光下呈现出七彩,程黎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余下放大的不清晰的光影绰绰。
她看看手表,已经快要集合了。程黎从包里拿出纸巾抽了一张抹了抹眼睛,起身就往集合的地方走去。廊棚边的小商铺还是这么热闹,她低着头挪着小步子穿行在密集的人群里,突然间右臂那里一股巨大的推力差点让程黎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她左手边的那根木柱。她扶着柱子,尽量地往里缩,却在抬头喘口气的瞬间愣住了。
这家店?
玲琅满目的银器在绚烂的阳光里散发着特有的润泽,没有钻石的耀眼,没有金饰的庸俗,有的只是它专属的带着点柔软的晕光。程黎走进去,好像在细细地搜索着什么。
“小姑娘,喜欢哪个试试啊?我们这里都是手工打造的呀!”软糯的吴音悠远绵长。
程黎环顾了一周,和记忆的店有些相同又带着时代的变迁,大抵是他们都在变,没有人会留在过去吧。她摇了摇头,就走出了店铺。
石桥的边上,程黎从包里拿出那个有些褪色的银镯,举在眼前,她好像从郗铭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忘了自己来烟水最初的目的——告别。
她笑了笑,轻吐,“再见!”
最后一天伴着夕阳,程黎坐上了回家的车子。她选择坐到了车尾的一个角落里,看着天边半沉的红日。打了个哈欠,闭了眼靠在椅背上。
车子一如来时的那么平稳,程黎再次睁眼的时候,导游已经举着小喇叭在说“感谢大家此次参加XX旅行社的旅行,欢迎下次……”
程黎下车的时候还带着点刚醒的迷糊,拎着包站在大街上,春天的暖风一下一下地拂过她的面庞,舒服的带着酣甜和满足。
甫一到家门口,程黎钥匙都还没来得及插/进锁孔,手机就在包里蹦跶了起来。
刚刚摁开手机,就听见方童依在那边大叫,“程黎,我回来啦!快出来,给姐接风,你整天呆在家里,要发霉的。”
程黎看着自己手中的包,“谁说我发霉了,我刚旅游回来。”
“旅游?你丫的去玩儿也不叫上我!”方童依在那边都快蹦跶起来了,听见程黎说出旅游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把端在手里的咖啡扔到地上。
程黎一边握着手机一边开门,轻轻的笑声顺着长长的无线电传到方童依的耳朵里,“你是大忙人啊,况且我去的地方你肯定不爱去。说吧,在哪儿,我去找你。”
“老地方!看你来了我不吃死你。”程黎挂了电话,程爸程妈还没回来,留了字条带上钱包赴会去了。
老地方其实就是一家火锅店,方童依喜欢热闹,越闹越好,大夏天的都喜欢坐在火锅店里对着满盆的红油吃的刺啦刺啦的。程黎每次看着她满额头豆大的汗珠,第二天脸上却还是白白净净的,不由得嫉妒这厮怎么就能有鸡蛋白似的肤质呢!
想着想着的时候,程黎就已经到了店门口,她推门进去,老位子就看到了那束自己生活里的明艳阳光。
“依依!”程黎走过去瞄见菜单上已经画满了一堆的勾,脸上漾开一丝笑容。吃货走到哪都是吃货!
☆、第四七章 工作·支教
希尔顿酒店一个豪华的包厢外面,传菜员一直在包厢外面候着,红棕色的木门紧闭,而里面水晶灯金黄色的光芒铺满了整个房间,明黄色桌巾垫着的红木桌子上,玻璃的转台中央放着一座精致的水晶龙形摆件,美艳的仿若图画一般的菜肴众星拱月般的绕着摆件。
“老沈啊,本来呢这顿饭应该由我和国成一起出面的,但是国成的身体你也知道了,所以这次我就代替了他,两个孩子都是知根知底的,在一起我和国成也是乐见其成,之前的订婚宴确实是小铭的不是,这次的婚礼我们不会亏待斯怡,郗家的儿媳那是最金贵的。”欧明枫一席话说的沈斯怡心生荡漾,像是忘记了这偌大的包厢能代表郗家的只有欧明枫一个人。
沈父沉吟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什么。沈斯怡在桌下伸手拽了拽父亲的衣角,却被沈父拍了下去,“老欧,我们是旧识,可是这……你看,小铭也没有出现,现在的时代也不是父母之命就可以决定的……”
欧明枫的嘴角僵了一下,“我知道,这是小铭的不对,最近公司出了点事情,他刚去美国出差,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登门拜访。斯怡是我认定的儿媳,我也只认她一个。”
“好了,等郗铭回来了,我们好好商量不就是了,他一向是很忙的。”沈斯怡看着沈父带着推脱的语气,立马出声缓和了已经渐渐冷却的气氛。
一顿饭的时间却恍然过得像是漫长炎日里的整个白天,焦作难耐。一整桌的美味佳肴只是堪堪地假意地戳了几筷子。
欧明枫在酒店门口送了沈家一家人上车,还抓着沈斯怡的手柔声嘱咐,“过两天小铭就回来了,让他好好陪你,这段日子就委屈你了。”沈斯怡摇了摇头,刚想张口就听见沈母在喊她上车,她朝着欧明枫摆了摆手,就上车离开了。
刹车的红色尾灯一下子就暗了,欧明枫眼里的光,在夜色里细碎碎的缓缓地流动,像是一个浪头,拍打着礁石,最终都会流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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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美国旧金山的一架飞机上,郗铭的目光锁着笔电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商务舱里似乎只余下郗铭座椅上那盏小夜灯亮着。
郗铭刚下飞机,就快步走向出口,接人的车子早已等候在外,一连串的过程快速的竟像是演练过的一般,无比流畅。
“Mark,Laely那边谈的怎么样了?”郗铭的嗓音有些沙哑,连日来密集的工作行程让他的眼睛周围淡淡地发青,他捏了捏眉心,两眼间一小片皮肤迅速泛红,昭示着他的疲累。他的手抵着太阳穴,侧眼望着车窗外的光影连绵,五彩的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地掠过,掩盖了些许苍白的面庞。
“嗯……不是太好,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太热,Ming-Bio是新公司,业内名气不算很响亮,况且你还闹出了……”
“我知道了,明天我再去你那里,我们见面再谈吧。”郗铭挂了电话就闭着眼睛,头靠在皮椅上微微仰着,呼吸清浅,眉心却聚着,心情并不好。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这幅图画,很热心地关上了后面的车窗。“打开!不要关上。”郗铭的语气有些冷漠,好像时时刻刻都不愿意自己陷在某种温暖里不能自拔。
司机稳稳地将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郗铭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便沉声开口,“换一家。”司机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他只是个开车的,叫他载着Boss去哪个酒店,天知道!
“算了。”可是郗铭的声音里分明含了莫名的痛苦和挣扎。
他下了车刚进酒店助理就已经上前,“郗总,房间已经给您备好了,请您跟我来。”郗铭的脚步顿了顿,助理往前走了两三步,发现老总没有跟上来,退了回去,“郗总,有什么事吗?”
郗铭摇了摇头,示意助理带路。其实这里对于他来说早已熟悉,尤其是套房,似乎记忆里好像总是那一间,简洁不失奢华的格调。
助理将他带到房间门口递上房卡就离开了,郗铭踏着柔软的地毯往前走,每一步都带着蜂拥而至的记忆,隽永的但又是沉痛的。
住在这样的房间一整晚的连带效应就是第二天和杨嘉宇见面的时候,“你昨天没睡觉?”
“Laely的人什么时候到?”郗铭没有理会杨嘉宇惊愕的眼神,只是从一边的手包里拿出眼镜戴上。
杨嘉宇腹诽“骚包”的时候就瞄到了郗铭镜片带着的幽光,心里冷汗一滴,“快到了,不过我也提醒你,他们那帮人很难缠,眼光高的很,不是这几天能成的,你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你什么时候考了管理学了?”郗铭的手未停,继续翻着一会儿会谈要用的资料,嘴里却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带着点嘲笑。
杨嘉宇刚想还嘴的时候秘书就进来提醒Laely的团队还有五分钟就要到达了,郗铭站起来,戥了下西服的前襟,率先走了出去。
电梯边,以郗铭为首的一群人都在等着Laely的谈判团队,“叮”的一声,银色的轿厢门徐徐打开,几个轮廓极深的高大白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