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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眼泪 (萧巷)



  曾经沧海

  西竹
  两个人分手,总有一些必经的、循序渐进的程序。
  比如不再见面联络,比如删手机号、通话记录和短信;比如拉黑名单、取消关注、解除好友关系。
  我和袁更新一刀两断时,来不及删掉他的QQ号就仓皇下线。第二天上完课回到学校,习惯性地登陆校内账号,他的名字俨然还在新鲜事里。我觉得眼睛刺痛,哆嗦着手翻出好友名单,和他解除了好友关系。
  那之后,我有很久没有再上QQ,以此回避再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想起那晚锥心刺骨的话语。但同时我悲哀地发现,有些习惯早就经年累月,深入骨髓。
  每一次登陆校内,我总是忍不住地把鼠标移到好友搜索栏,手指刚触到键盘又豁然想起,我已经把那个人请出自己的生活了。空虚和绝望的情绪只一瞬间便甚嚣尘土,让人窒息。
  这样一直挨到上班以后。我来到上海,换了手机号。通讯薄一直躺着一个电话号码,自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拨过,我也没有特意翻出来删除。
  七月的一天,我闲来无事翻阅校内的最近访客名单,看到久违的隐身访问栏。心里一个悸动,接着便是丝丝苦涩:当初发现有这个功能时有多么开心,而现在,物是人非,事事休,徒添愁。
  我恍惚地点进去,里面赫然出现一个人的名字。我怔住了:我明明已经删了好友,他怎么还会在这个名单里?
  心有戚戚地按下连接,页面刷地跳转,主页上的人,朗目星眸,笑容和善。我顾不上胸口针刺的疼痛,点击刷新,新出现的页面上,访客名单里,果然没有我。
  我咬着嘴唇不让逡巡的眼泪落下来:老天啊,你既然不肯给我最想要的,又何必如此安排,给我渴望的机会,引诱我本就薄弱的勇敢呢?
  那之后,隔三差五,我会去他的页面看一看。他不是一个特别活跃的人,工作以后更是如此,常常几天才会有一次更新。但仅仅这些,也能让我知道,他在哪里,过得怎样,是悲是喜。即使这些悲喜,已与我无关。
  2011年的九月初,那个页面上,出现了睽违三年的特别好友。那个女孩,笑容明媚,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快乐。我知道,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执念,终究到头了。
  我掏出手机,把那个沉睡已久的号码从通讯录里清除。再打开荒废已久的QQ,把袁更新请出了好友名单。我没有拖黑,因为知道,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牵扯不清的纠缠,也就没有了故作姿态的必要。最后,我清空了隐身访问栏。
  舍不得,那又如何,别人的悲喜已经有了容身之处,我又何必让他胶着在自己的生命里,继续占据篇幅?
  我关了微博,往面膜上喷了些矿泉水,打开新的网页。有两个姑娘在我的相册里留言:“竹子,好羡慕你的生活,多姿多彩,你看上去总是那么快乐!”
  我微微笑,想敲字回应,又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展开收藏夹,接着看最近非常红火的一个美剧,《权利的游戏》。第二集只看了不到一半,我的下巴已经快掉下来。因着特定的时代和文化背景,剧中□□场面相当□□,这一集尤为胆大。相比国产电视剧,美剧的尺度虽然较大,但这么彪悍的还是少有。
  我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就没法淡定了,果断关掉,换成情景喜剧片调剂情绪。一个德国连续剧,叫《屌丝女士》,主角类似女版的憨豆先生,台词几乎没有,但行为举止止足以让人笑掉大牙。这一集里,有人来家中作客,屌丝女士兴致勃勃地向客人炫耀自己的发明:她将浸透水的拖把布条绑到还不会走路的女儿腰间,让女儿满客厅地爬,地板很快便锃光瓦亮。客人目瞪口呆,屌丝女士得意洋洋:“不错吧?一会儿让她再去卧室爬一圈。”
  我笑得嘴角直抽抽,原本服帖的面膜很快就皱起来缩成一团,我把面膜抻直了继续乐,直到笑出眼泪。后面的情节越来越无厘头,我的眼泪也越落越急,直到最后,面膜浸了太多水分,挂不住,脱落下来。
  播放器已经自动停止,我的乐极生悲却还没有停下的势头,大片水泽汹涌着漫过脸颊,像尘封的悲伤破土而出,再也无法抑制。
  我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想深究,哭到最后,嗓子干涩疼痛,心头却仿佛卸下千斤巨鼎,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畅快。这毒排得真是透彻啊!
  三月的最后一天,周六,因为清明节调休,这一天本该上班。但是连轴转了一个月,身心俱疲,我请了一天假,决定过个安静舒适的周末。
  九点起床,赶在十点永和停供早餐前,吃了顿香喷喷的油条豆浆。进地铁搭两站路到图书馆,在二路报刊杂志区找到空位坐下,心满意足地翻阅。
  去年十一月刊的BAZZAR,主编苏芒在卷首语里说:“作为一家杂志的主编,没写完主编寄语你敢睡吗?”
  简单直白的一句话,我却深受触动。莫羡他人光鲜亮丽,因为那些光芒,经历了怎样的炙烤和打磨,我们局外人,不得而知。
  醒一醒神,我从包里掏出法语书,一边琢磨,一边在笔记上誊抄下重点难点的词汇和语法。
  我也没有多少底气,确定一定能去到想去的地方,但是有付出,才有收获,这个道理,爱情抑或梦想,都是一样。
  爱情已是曾经沧海。我能抓住也必须抓住的,只有自己的梦想。
  袁更新
  2012年四月一号,我和林栗在厦门领了结婚证。
  林栗拿手机拍了内页的照片,传到了微博上。我转发后的五分钟内,各色评论就盖起了几十层楼。知情的反应相似,不知情的则各有各的反应。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哥们,真的假的?”“这姑娘谁啊,陪着你这么玩?”“这图P得不错,以假乱真哦!”
  “我靠,不是先上车后补票吧?”“兄弟,老实交代,我侄子几个月啦?”
  愚人节登记是林栗的主意,原话是:“情人节又如何,愚人节又如何?无所谓别人怎么折腾,只要自己开开心心。”
  我想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世事洞明太辛苦。人活一辈子,难得糊涂。
  爸爸转发了我的微博,评论是简洁的八个字:“儿子成家,心情激动。”我看了,鼻子一酸。
  这一个多月里,作为最有立场提要求的那个,爸爸没有任何的软硬兼施甚至疾言厉色。征得林栗父母的同意后,妈妈也不再苦口婆心地催着。我也不想刻意拖沓,一股脑地忙起来,找房子、请客、开户口证明,一切有条不紊,以至于拍了照片领了结婚证,还隐约有些恍惚。
  这样,就结婚了?
  和双方父母商量之后,婚期定在五月二十号。先在武汉办酒席,接着再去东北林栗家。
  我跟涛子说起婚宴安排时,他不怀好意地狞笑:“我打包票你不敢摆某一桌。”
  我皱眉不解:“哪一桌?”
  他气吞山河:“前女友桌!”
  我一反常态地没有甩他白眼,反而笑意迎面:“摆什么前女友桌,要摆就摆好基友桌,怎么样,哥请你入主座?”
  他干笑:“你得了吧!马上就要投入女人怀抱了,还跟我假腻味什么?哪天搬?我免费给你当劳力,以后生孩子管我叫干爸就成了。”
  四月的第二个周末,我和林栗从宿舍搬出来,住进了公司附近一个一室一厅的公寓里。三十见方的房子,月租两千,两个人住刚刚好。
  等到原本空荡荡的屋子终于有了家的模样,两个人都已筋疲力尽。林栗先去了卫生间洗澡,我在卧室打开电脑,继续挑选合适的婚纱摄影机构。领完证爸爸第一时间打了五万块钱到我的卡上,我不想收,又不得不收,我和林栗每个月余钱不多,房子的定金、婚纱照的费用以及办婚宴的来回机票都是不小的开支。
  厦门是个小资情调和浪漫气息浓郁的城市,婚纱摄影机构遍地开花。但是这样粗略地看下来,上档次的太贵,不上档次的纯属走过场,让人头大。
  正琢磨着,林栗已经从浴室走了出来。我于是关了电脑去洗澡。
  热水激在身上,驱走浓浓倦意,花洒迸发的活力缓缓渗透进身体。我在水柱下站了十多分钟,直到整个人神清气爽,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拧开浴室的门。
  林栗正坐在床上拿吹风机吹着头发,见我出来,蓦地停住。
  嗡嗡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我揉揉脖子,笑一笑问她:“怎么不吹了?”
  她把电线绕着吹风机把手缠好,放进床头柜子里:“差不多吹干了。你怎么洗澡时间比我还久啊?”
  我揶揄道:“怎么?等急了?”
  她的脸刷地红了,嘴上却还硬撑着:“等你干吗?累死了,我要睡觉。”说着作势钻进被子。
  我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一只手,她眉目柔软地看了我一眼,顺从地借着我的力气重新站起来。
  林栗穿了一件浅紫的丝质睡衣,触手冰凉舒适。空调的睡眠风拂在上面,带出浅浅的皱褶起伏,隐约透出婀娜的线条,平添几分情调。我轻轻拉她入怀,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沿着眼睛、脸颊、颈脖一路向下,最后在锁骨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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